“你还是别来了,”万贵妃笑道,“别忘了,这后宫的正主儿,可不是我们俩。”
蓉湘望着她,感激之情充满胸臆,听了此言也更觉伤感,一时泪水都在眼中打了转,又多向两人拜了几拜。
李唐见状也受了感染,泪水盈然,她还在月子里,本就情绪容易波动,眼看就要哭出来了。
汪直忽道:“想来总会找到机会再来的,有我帮忙,哪怕扮成个小宦官进来呢,都不是难事儿。而且这趟出去,我立马就找个画匠来给我俩画张相,一式两份送进昭德宫和启祥宫,您两位谁想蓉湘了就拿出来捧着看看,要么就干脆挂墙上天天看,聊解相思。”
万贵妃和李唐都叫他给逗乐了,连蓉湘也忍俊不禁。万贵妃在他头上拍了一记:“要画画蓉湘一个就成了,你呀,我三天两头见一面,都看腻了。”
汪直道:“您既这么说,回头收拾好宅子我便住进去,没事都不来宫里了。”
万贵妃笑道:“好啊,听说那宅子闹鬼,别忘了捉一只养起来,回头送进宫来给我们看看解闷。”
说说笑笑之间,伤感情绪都烟消云散,汪直与蓉湘一同拜别。李唐不能出屋,万贵妃便起身一直送了他们到启祥宫门外,最后叫别人都先退开,她拉着汪直的手问:“有件事我还没问你,你真有本事能给人相面?”
“呃,有时候……好像是能。”
万贵妃兴致勃勃地问:“那你相出过我什么没?”
汪直想了一下有什么能告诉她的,回道:“不瞒娘娘说,我早便看出您注定此生无子,所以成化三年那会儿见您又怀了身孕,我便猜到孩儿怕是生不下来,才会那么为您担忧。”
原来如此,万贵妃早已不再会为那时的旧事伤感,听后只觉触动,那时他才来昭德宫不满一年,原来早在那时候,他便有那么心疼她了。
“好,我果真一点都没看错你。”万贵妃笑着拍拍他的胸脯,“以后你再相出别人什么事,别忘了也来对我说说。”
汪直感叹果然人的好奇心与智商也常常成正比,你看李唐早就知道他被仙人托梦,却从没提出过这类要求。
他跟蓉湘由两个帮拿东西的小火者相送,步行走到西华门门外,乘上一辆早就备好的小油车,由一个小火者赶着车,不多时便驶出了皇城。
车里空间狭小,汪直与蓉湘并肩坐着,一开始还相安无事,出了皇城没多会儿,蓉湘忽然一把将他的手握了起来。汪直偏头看过去,她便朝他咧嘴一笑。
汪直有点怕她又像那天一样忽然扑上来啄他一口,身子紧紧绷着劲儿。这些年听也听说了不少宦官娶老婆的日常细节,好像那些人平日里一样会亲亲热热,会做些少儿不宜的事,现在套用到自己身上,汪直就觉得又荒诞又诡异。
不过蓉湘既那么反感男女之事,想必不会有那种要求吧……汪直祈祷她不会有。
蓉湘并没进一步跟他亲近,握了他的手后,她便转头去将窗帘掀开一道缝,朝车外窥视着。
汪直探过手去将窗帘“唰”地一下全都拉开:“想看就好好看,何必做贼似的?”
那车窗有一尺见方,拉开了帘子光照进来,仿佛与外面的世界一下子没了隔断。蓉湘吓了一跳,下意识缩身躲进角落里:“正经人家的女人哪有这样儿的?叫人家看见了可怎么办?”
“怕什么?”汪直笑道,“你放心,咱家绝没那些臭规矩,以后你想到街上去逛逛走走都随你,只需带够了随从,别叫恶霸把你抢了就成。”
蓉湘绷着脸望了他一会儿,撇嘴道:“你根本不拿我当你的人,才这么不怕我叫别人看见!”
“……”汪直理了理思路,反手也将她的手握了,温言道:“你难道都没听说过,我就是个怪人,这些年怪话说了无数,怪事也做了不少。我就是跟别人想法儿不一样。什么你是我的人,我就该把你关在我家里,不叫外人看见,那种鬼念头我才没有呢。咱们过日子,就该是咱们怎么快活怎么来,别人怎么说,咱管他干什么?
你看我这些年横冲直撞地过来了,名声也就那么回事。做宦官还想要多好的名声?连我师父都还有人骂呢。别人背后说些什么,我一丁点都不在乎。”
蓉湘一双本就很大的眼睛睁得更大,忽闪忽闪地望着他:“你还真是个怪人。”
汪直有点小得意:“你还不知道,我当着皇上的面都骂过孔夫子呢。他规定女人不能上街,我干什么要听他的?”
蓉湘噗嗤笑了:“亏你还是读过书的,孔夫子哪里规定过女人不能上街?那些玩意都是朱夫子定的。”
汪直一怔,好像是错怪了孔子啊。原来封建糟粕并不都是孔子的锅。
他隐约觉得心底藏着一桩事,好像还是挺重要的事,不确认一下决计不成,是什么事呢?想了半天,他才忽然想起来,迟疑地问:“那个,你……平日……洗脚吗?”不知现在才问这话,是不是有点晚了。
蓉湘掩口而笑,歪着头看他道:“就知道你迟早要问起这事。我自小没缠过足,原本也不是天天都洗脚的。是后来听我家娘娘私底下跟我说,你特别介意女人洗不洗脚,我才天天都洗了。你放心吧,我每晚都洗脚,都换干净袜子,决计臭不到你。”
汪直点头,心里一块大石落了地,还好,不用娶个臭脚老婆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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