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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汪直近几个月来的感触如果用两个字来总结,就是——和谐。
    自从他刚上工那天跟着李质与几个锦衣卫小子打了一架之后,就再没与人出过冲突,连一丁点小摩擦、小不愉快都没有过。宫外如此,宫内也如此,不但所有人都与他相处融洽,每个他关心的人也都没出过任何问题,小病小灾都没有过,最近倒是听说李唐告病,可其中缘由他也隐晦听说了,那都不是事儿。
    总之就是太和谐了,和谐得令汪直觉得不正常,不真实,连他在现代时随便在街上转悠两天都难免会与人发生点小龃龉,文明差很远的封建社会又怎么会一连和谐这么长时间?
    他的微服私访工作也一直没有什么进展,总是只打听些鸡毛蒜皮家长里短去给皇帝他们当笑话讲,一开始他还挺享受这样的轻松,但几个月下来总是这样,他就开始觉得无聊,觉得自己在干吃饭不干活,在辜负皇帝上司的信任和高工资。
    他实在很盼着能出点事。为此他近日常找来韦瑛等锦衣卫里的跟班,向他们打探些消息,想看看有没有哪些“案子”自己能管一管。可是锦衣卫又不是顺天府,并不处理寻常纠纷,真正的案子并不常有,韦瑛他们便把一些知道的新鲜事讲给汪直听,直至这一天,才终于奉上了一个“案子”。
    见面地点又是约在一座酒楼二层。汪直这阵子才发现,大城市里的酒楼这种地方并不像现代人想象的那样,只有在饭点才有人,有些古人会把这里当成咖啡厅,要点小酒要点小菜,一坐就做几个时辰。混迹在他们中间,东一嘴西一嘴地听些他们的闲聊,就能获取很多讯息。
    这天因为要谈事,他们刻意选了一家比较清静的酒楼,整个二层只有寥寥几个酒客,汪直、李质和韦瑛三人都着便服,围桌而坐。
    韦瑛的故事以经典的“朋友式”开头:“我有一个兄弟,是做租头口生意的。”
    头口就是牲口,因为饲养牲畜尤其是养马需要的成本大,很多人平时都不养,只在需要的时候再去牲口行租来用,纵是有些看着富裕的家庭也会这么做,汪直一开始搬家时置办了马和马具,后来都被蓉湘操持卖掉了,现今用马和车都是租,租确实比自己养要便宜和方便很多。
    “前不久,有好几匹马都泄了肚子,还死了两头。那几匹马都是前些日租给了一人的,如今已知那人就是一家对头头口行东家的狐朋狗友,显见就是那人下了药使坏,可因马送回来时都好好的,去顺天府告官对方不认,我那兄弟又拿不出证据,告不下来。”
    汪直听完点点头道:“所以你那兄弟找到你这里,想叫你替他出气,将那使坏的人胖揍一顿?”
    那确实是厂卫中人在宫外常用的行事之道,韦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压低声音道:“咱们的人在外头一向是如此的名声,也因此惹人侧目,我也不想叫人当混混看呐。所以才找汪兄弟来看看,能否有更好的主意不是么?”
    汪直想了想道:“那个租头口的人你知道身份了不?能否叫他或是他的得力手下来这儿一趟?”
    “那没的说。”韦瑛随时带着跟班等在楼下,这便去叫跟班去找人,汪直特别交代,务必隐瞒身份,就说要找他们谈生意。
    本以为古人办事效率挺低的,在宫里要传个人都常要等半个时辰,没想到锦衣卫效率倒高得多,汪直才和李质韦瑛闲聊一会儿,韦瑛手下便领了个人来。
    那人自称名叫王五,汪直差点问“你大刀呢”,租头口的主家朱方是他“大哥”。王五一副标准的市井无赖模样,松散着衣襟,歪戴帽子斜着嘴,令汪直一看就想到了大名鼎鼎的郑屠,倒不知他那位朱方大哥又长啥样。
    汪直开门见山地道:“兄弟,孙二家死了几头头口那事儿,是你们办的吧?”
    韦瑛一听差点笑出来,哪有这样问案的?
    王五虽身为泼皮却也不傻,见汪直穿着富贵,又身在这样高档的酒楼上,必是富人家的小公子,他不敢得罪,便笑道:“小爷说的什么笑话?我们几个不过租了孙二家的头口,事后他家头口才出了事,顺天府大老爷都断了,没我们的事。”
    汪直面现失望:“那倒可惜了,不瞒你说,我也与那孙二有仇,想找人整治他一番,听说你们已动过手,才起意托付你们,你瞧我银子都备好了。”
    汪直说着就提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出来放到桌上,虽未露出里面的金银,单听碰撞在桌上的声音便知不少。王五立时两眼放光,迟疑了一下伸着脖子笑问:“小爷是想怎么整治他?”
    汪直也随着他神秘兮兮地道:“越重越好,如能要了他的命,赏金翻倍。”
    王五一拍大腿:“那好办!”又后知后觉地压低声音,“不瞒小爷说,那几头死头口确是小人与大哥做的。”
    韦瑛的双眼也亮起来,汪直竟然这么轻易就套出了对方的实话,可韦瑛还是不明白,套出来又能怎样呢?这里又不是公堂,他们也都不是管断案的官,难不成就这样把这小子的话当供词去告官么?
    汪直一脸的怀疑,哂笑道:“你怕是看见我的银子才改了口的吧?”
    王五有点着急:“怎么会?小爷若是不信,我……是了,我的几个兄弟均可作证。事儿是我大哥定的,腿儿可都是我们一众兄弟跑的,连给那几匹头口下的药,都是我亲自去回春堂抓的,你待我回家翻翻,药单子怕是都还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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