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林家人就全部吃完,李兰花带着三春收拾碗筷。
林文和起身给族长拿了张椅子坐下。
族长也没客气,让林婆子和林老头也坐下,又冲林七苏招了招手,将人揽进怀里,拍着他的脊背一脸羡慕,“七弟,七弟妹,你们家了不得呀。”
林婆子和林老头面面相觑,林家其他人也竖着耳朵听,村民们眼巴巴瞅着,都是一脸好奇,啥了不得?
族长便将林七苏跟自家小孙子学认字一事说了,让林七苏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三字经》默写一遍。
族长特地带来了沙盘,林七苏拿着这沙盘,一笔一划写着。
村民们惊奇地发现林七苏这个一天学没上的孩子,不知何时竟学会了写字。虽然他们不识字,可不妨碍他们会看眼色。没看到老族长抚着胡须,不停点头的样子,显然他对林七苏很满意。
一会儿功夫,林七苏就将一整本《三字经》全部默写出来。
族长要不是打小就认识这孩子,又从小孙子那边听说这孩子刚刚学会,他都要以为这孩子被人换了。他不停抚摸孩子的脑袋,冲林婆子和林老头不停夸赞,“你这孙子聪明伶俐,一本《三字经》普通孩子三个月才能学会,他只花了不到十天,这孩子有读书的天份,你们千万别浪费一颗好苗子,要供他读书呀。”
族长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夸赞,但听在林婆子耳里不啻于晴天霹雳,读书?
他们这啥家庭啊,吃都吃不饱,还供孩子读书,这是疯了么?
族长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们日子难,但是士农工商,咱们林氏要想出人头地,还得有个读书人,就是到了县里,县令也能高看一眼。”
林婆子笑得勉强,“族长,你也知道咱家这情况。”她手心拍手背,皱着一张老脸,“穷得叮当响。我拿什么给孩子读书。”
族长声音有些干涩,他也知道七弟家日子有多难,他之所以过来,也只是不想看一个有天份的孩子被埋没,他到底不忍心,又劝了几句,“勒紧裤腰带,你们要是能把这孩子供出来,以后说不定能成咱们方圆百里的地主,比隔壁村的地主还要富。”
这梦的确很美,但对于踏实过日子的林婆子来说,只是个不切实际的梦,她不敢让全家人跟她一块冒险。
倒是林老头有点心动,问了声,“石头一个月的束脩是多少啊?”
他们只听说上学很费钱,但究竟有多费钱,还真不知道。
全村只有族长家的石头念书,他笑道,“石头现在每个月的束脩是三百文。”
众人听了倒吸一口凉气,石头还只是启蒙,等他越往上念,束脩就越贵,这谁能供得起。
林七苏见他们不说话,一颗心凉了半截,只能挤出笑脸,拿出前世哄他奶奶的劲头说好话,“奶,我一定会努力学习,等我考上秀才一定会让您天天吃肉,不用下地干活,有人伺候……”
这话说到林婆子心坎里去了,甚至比族长的话更能打动林婆子的心,但是她依旧不吭声。
就连林老头都打消念头,这也太费钱了。
族长摸摸林七苏的脑袋,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其他村民们纷纷围过来,问林七苏,“七苏啊,你真的只花了十天时间就把《三字经》的字全记住了?”
林七苏点头,心里却哇凉哇凉的。明明他都是神童了,为什么他奶还是不肯供他读书?
村民们立刻炸开了锅,一个个交口称赞,“呀,七苏这孩子了不得呀,这是文曲星下凡呀。”
“族长是咱们村唯一的读书人,连他都说这孩子有读书天份,那还能差了?”
只是大家看林七苏的眼神都透着几分同情,怎么就投生到这家了,要是这孩子生在自己家,就是砸锅卖铁,他们也要供这孩子读书,可这孩子是七大爷家,连读书的机会都没有。
林七苏虽然人小,可这些村民们眼神太过直白,哪怕他没什么心机,也一眼就能看出他读书希望不大,他整个人如坠冰窖,浑身寒冷刺骨。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连读书都成了困难。难道这就是他从前不好好读书,经常逃课的惩罚吗?
林七苏在那边胡思乱想,村里其他人纷纷告辞离开了,就连家里人也都沉默,谁也没说话。
林婆子叹了口气,刚要离开,自己的袖子就被人拽住,她低头一看,自己的孙子正双眼含泪看着她,“阿奶,我会好好念书,三年就给你考个秀才出来。你就让我读书吧?”
六岁大的孩子,白嫩可爱,双眼赤红,可怜兮兮看着你,林婆子再硬的心肠也受不了,只是家里这情况,哪供得起。
林婆子摸摸林七苏的脑袋,言不由衷劝他,“七苏乖啊,读书没用的。咱们族长就是读了一辈子书,连个童生都没考上。白白糟蹋了那么多钱,你可不能学他。”
说完,她狠心撇开林七苏的手,扭身走了。
希望破灭,林七苏趴在桌上嚎啕大哭,大人们一个个心里都不是滋味儿,摇头叹息,纷纷躲开了。
林文和等儿子哭累了,才拽着他到屋里说话。
苏南珍不放心,也跟了进去。
林文和拧了布巾给儿子擦眼泪,叹了口气,语重心常道,“儿子,你也看到了,这个家有多穷。”
林家种的三十亩地其实并不都是林家的,林家只有十亩旱地,春天种小麦,秋天种苞米和红薯,连老带少总共十五口人,这还不包括躲在外地的老五,这么点收成根本不够吃。所以林家人包了地主家二十亩旱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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