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南珍指了指院子里的牛,“可那牛是人家的。”
林婆子被她噎得不轻,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出了家门。林婆子愣了一下跑进屋里,指着院子里的牛满脸堆笑,“娃儿,我儿子救了你一命,那头牛死了能归我们吗?”
男娃眼睛落到那牛身上,眸间交过一丝晦涩,张了张嘴,沙哑的嗓音像是被扯开一般,“牛中毒了。”
林婆子已经顾不上说“原来你不是哑吧”这种话,她被“中毒”两个字锁住了魂。啥玩意?居然中毒了?
林婆子颠颠跑出门,她跑得太快,半边身子撞到门上发出好大一声响,将睡得正熟的林文和直接吵醒。
冷风灌进屋,林文和打了个机灵,睁开眼就看到昨晚救的那个孩子正穿着一件破棉袄坐在被子里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媳妇不在,应该出去了,七苏睡得正香,还打着小呼噜。
林文和捏捏儿子的小鼻子,“林七苏,快醒啦。”
林七苏嘟哝一声,烦躁地皱了皱小脸,小手挥过来。啪叽一声,拍打他手背。
林七苏睁开眼,从美好的梦中惊醒。他又梦到了前世,他带着一帮狐朋狗友去酒楼吃饭,点了一桌好菜,正要开动,被他爹叫醒。哎,只差一点他就吃上了。
林七苏迷迷糊糊爬起来,眼睛对上小男娃充满好奇的眼神,“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卓万里。”
林七苏报上自己名字,刚要和对方攀谈起来,林文和打断两人,“万里,你家住哪啊?我给你家人报信吧。你昨晚没回去,他们肯定等急了。”
卓万里点头,拱手道了声谢,“好。我家住在县城,在宣华街开着一家包子铺。”
林文和一愣,突然想到上回自己去的那家包子铺好像就在宣华街,“那个包子西施是你什么人?”
“是我姐。”卓万里笑得有点腼腆,“我一晚上没回家,家人肯定担心我。”
只是看着外面的雪还没化完,他到底不好意思开口请对方去喊人。
林文和却没当一回事,“当然会担心。你别急,待会儿我去县城卖货给你爹娘递个口信。”
卓万里虚弱地拱拱手,表示谢意。
林文和摸摸卓万里的脑袋,“虽然烧已经退下了,但是估计你没什么力气,就躺在床上吧。待会儿我给你端饭过来。”
卓万里心里十分感激,昨晚天那么黑,雪下得那么大,他还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想到竟然得救了。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刚刚出门的女人再次回来了。她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米粥以及一碟炒得极为清淡的白菘。
“快吃吧。你昨晚发烧,嗓子又干疼得厉害,估计也吃不了硬物,我就给你煮了一碗白粥,你配上这小菜先压压肚子吧?”
卓万里看得出来,这家很穷,可是这女人居然给他借米,让他喝米粥,这是一对善良的夫妻。
“别愣着呀,快吃吧?”苏南珍见他迟迟不动,拿起勺子想喂他。
卓万里摇头,伸手接过,干涩的声音缓缓道,“多谢。”
苏南珍听他这声音微微蹙眉,“你嗓子都成这样了还是别说话了。好好养着。”
她说完,便出了屋子。
堂屋里,林文和正被老太太拉着,“三儿啊,那孩子说牛中毒了,你说牛肉还能吃吗?”
林文和心想,有没有中毒,你先割一块扔给小老鼠,不就知道了吗?
可想到那牛根本不是他们家的,他到底没有张嘴,反而一脸惊恐地看着他娘,“娘,这中了毒的牛你还想吃。你不要命了?”
担心老太太回头再把牛给扔了,他轻声哄她,“娘,我待会儿去通知这孩子的家人,这牛留给对方处理。到时候他们肯定会感谢咱们的。”
林婆子不想要感谢,她只想要牛,可这牛中了毒又不能吃,她也只能指望这孩子家人有良心,闻言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吃完饭,林文和让林文贵跟他一块去县城,“我们要留在县城卖货,肯定没办法回来。到时候就由你给他们带路。”
林文贵缩了缩脖子,农家一年到头就这几天休息时间,昨天大半夜被老三派出去找大夫,今天一早又派去县城。他命咋这么苦。
林文贵看了眼吃得喷香的林文富,“让大哥跟你去吧。我……”他绞尽脑汁想理由,眼珠滴溜溜乱转,“我要……”
他没说完,何秀芸帮腔,“他要帮我拆被褥。这不是年前你们买回了棉花,我们装的有点少了,我想着再多添点。”
林文和拧眉,“可大哥还要去棚子里。”
上个月,林家就在菜地那边搭了个暖棚,专门用来给西红柿发苗。林文富白天基本上都待在那儿。
林文富见老三有事,“我去吧。早上我去过暖棚,苗长得还成。待会儿让孩子他娘盯着就行。”
李兰花听丈夫点到自己,忙应和,“行,我去盯着。”
她是知道老四两口子不愿大雪天跑一趟,但是他们是老大,就得担负起责任。为了一家子能安生,他们吃点亏就吃点亏吧。
林文和似笑非笑看着躲过一劫的四弟两口子,觉得这两人算是没救了。
穷不要紧,穷还懒,无疑会错过许多发财机会。
不过他也不戳穿,等他们吃了亏,就知道躲懒的行为有多愚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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