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周家人说这酒的封泥是好好的。说服酒之前就被下了毒。我们自己卖酒不可能下毒。那下毒之人必定是送酒之人。”
周家人目眦欲裂,他们再傻也听出来,这酒是周春生的同窗送的,那下酒之人肯定是他。
县令点头,“所言有理。”让衙役将人带上来。
同窗之前被衙役从家里揪过来,在隔壁听了个全场,知道大家将怀疑目光全集中在自己身上,立刻全招了,“大人,不是我。我没有下毒害他。是他要害人。”
此言一出立刻遭到周家人咒骂。
周娘子头一个不信,“我夫君饱读圣贤书,他怎么可能害人。你不要污他名声。”
同窗像是听了个笑话,也不理会周家其他人怒火,都到了这会,他自是不可能替周春生遮掩,“他连买砒1霜的钱都是管我借的。”
县令惊堂木一拍,“你将事情原委如实招来。”
同窗吓了一哆嗦,将案发前一天的事交待得一干二净。
原来周春生考上童生之后,开始嫌弃家中糟糠之妻,他长得俊俏,有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对他抛出橄榄枝。但是对方金枝玉叶,自然不可能做小,但是他妻子贤惠温良,在村子里颇有贤名,他也不能随意休弃。一边是美娇娘外加丰厚的陪嫁,一边是糟糠妻,左右为难,他便想出毒害妻子的招数。
他找同窗借了些钱,给自己贴了胡子,穿成乞丐,去药铺买了砒1霜。
同窗看到他的打扮一眼就认出了他,但他直觉不对,没敢现身,等他走出药铺,同窗才进去问郎中。
同窗说完,心里憋闷得不成,早知如此他该将这事告诉旁人,也省得被人怀疑,“大人,砒1霜是巨毒,他家中又无人生病,要不是心存歹心,他为何要买?我看他早存了害人的心思。大人,您若不信可以问李氏药铺的郎中,那砒1霜就是从他那里买的。”
县令让衙役将李氏药铺的郎中请来。
县令让同窗退下,又问周娘子,“如果这位李学子说的是真的。那周春生为何会中毒?”
众人怀疑的视线落在周娘子身上,她这会已经傻了,像个失了灵魂的雕塑。
周家人,尤其是周婆子率先跳脚,指着周娘子就骂,“是她!是她换了酒。你个蛇蝎毒妇,你一定早就发现春生要害你,你就将计就计反过来害他。你个害人精!你不得好死!”
周娘子面色惨白,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却也不是好的,而是捂着脸又哭又笑,“他竟然想要毒死我?我对前头的儿女视为已出,为他操持家业,为他孝顺亲娘,为他一应杂事,大冬天去河里洗衣,铺床叠被,他竟要杀我?”
此时的她就像被人抛弃的小可怜,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悲伤和绝望。这是个贤德的妇人,林文和去周家村打听的时候,村民们对她无不赞美。
周春生常年读书,周家其他两房却不愿供他读书。周父死了,两个儿子就撺掇母亲早早分了家。
分了家,周娘子为了供丈夫读书,一个人当三个人在用,又是哄孩子又是养家还要伺候地里的活计,谁不说她贤德,可偏偏这个第一贤惠人却遭到丈夫无情抛弃。
怎么不让人同情?
周娘子只觉得自己半辈子的心血都喂了狗,她低低笑着,似疯似颠,说话也是颠三倒四,“昨晚,他对我很温柔,说谢谢我操持家业。还亲自开封那坛酒,我关门的时候,看到他给自己倒了宴席上剩下的散酒,我心疼他,他是童生,将来是官老爷,他哪能喝那种廉价的散酒,我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将自己那杯好酒换了他的散酒。他喝了半碗就倒了。我以为这酒里的毒是酿酒的人下的。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他。”
她哈哈笑了两声,眼神里的绝望让人看了心悸,让人忍不住心生同情。
周家人更是羞愧得不敢与她对视。
她仰天大笑,“爹啊,娘啊,你们究竟给我找的什么女婿,这是想要吃了我啊。”
说完,她一口血喷了出来,晕倒在地。
衙役带着李家郎中刚好进来,县令也顾不上审案,立刻让他帮忙诊脉。
李郎中诊完脉,“大人,这位娘子身子常年亏损,情绪起伏太大,伤了心脉,需要好生静养。”
县令又问,“可需要开药?”
李郎中视线落在妇人打满补丁的衣服上,从药箱拿了银针给她扎了两针,周娘子就幽幽转醒,他叹了口气劝道,“你需要好好调养,你血气不足,要多吃些桂圆、红糖、花生、枸杞等补血的食物。”
周娘子满脸苦笑,低低应了。
县令问李郎中,三日前周春生有没有去李氏药铺买砒1霜?
李郎中一五一十答了,“有。确实有个乞丐来买砒1霜,他说他有个同伴腹痛。根据他所言,此病确实要用砒1霜来治。我原本想上门诊脉,但他执意不肯,说自己身无钱财,我也只能作罢。”
县令让他认死者,李郎中辨认半天,点了点头,“确实是他。”
此案至此水落石出。
林家人洗刷冤屈,周春生纯粹是咎由自取。周家人在林家人又打又摔,还吃了一顿霸1王餐,林家人索赔三两银子。
县令让周家人当场付清。
周家人抬着周春生的尸体走了,周娘子却跪在堂下,求县令恩准他归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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