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娘上前为他按摩肩膀,小心翼翼询问,“老爷高高兴兴出去,回来时却黑着脸,吓坏奴家了。出什么事了吗?”
陈举人握住妻子细嫩柔软的小手,担心妻子生气,随口道,“路上遇到一个恶人,不说也罢。”
原来不是与人争吵,珍娘松了一口气,小意温柔劝慰几句,又说起玲儿在房里绣花,说要绣个荷包给他。
陈举人对古灵精怪的小女儿甚是疼爱,闻言笑了,“她性子那么散漫,竟能受得苦那个苦?我可不信。”
珍娘也跟着打趣,“谁说不是呢。平时让她坐着练会字,她都坐不住。现在说要拿针绣花,我都有些不敢相信。”
陈举人到底心疼女儿,“她若绣不出来,你也不必逼她。咱们家也不指着她做绣活。将来出嫁,给她陪嫁个针线婆子就是了。”
珍娘奉承道,“还是老爷心疼女儿。奴家就想不到这些。”
陈举人被她捧得高兴,突然想起大女儿,“对了,到时候也给凤儿准备一个。”
珍娘面色一僵,应了一声。
陈举人转身想要拿起昨晚随手放在梳妆台上的释义。一抬眼刚好从铜镜里看到珍娘阴沉的脸色,手里的书登时掉在地上。
“老爷,您没事吧?”
陈举人回头就见珍娘心疼地将书捡起,吹了吹表皮,又细心将书塞到他手里。
这副细心周到的模样哪是能做出那种表情的人?陈举人几乎以为自己眼花了。可他又清楚地认识到自己并不是眼花。
心里有了一颗怀疑的种子,陈举人开始不动声色观察。
也不需要多高明的手段,他每天晚上都会读书到子时,偶然有一天,他趁着下人熟睡,没有惊动任何人悄悄回了正房。刚好听到自己的夫人跟奶娘聊凤儿的亲事。
凤儿的亲事是她娘在世时就帮她定下的。男方父亲是他的好友,当时两家也是门当户对。但他比自己幸运,四年前新皇登基,开了恩科考中进士。
而他要为父亲丁忧,好不容易守完孝,又赶上母亲去世,再次丁忧。
四年过去,他还是个举人,男方父亲已经从五品通判了。
凤儿的未婚夫是嫡长子,凤儿嫁过去,将来是宗妇。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好人选。
让他万万没想到,珍娘竟然想坏了凤儿的名节,让凤儿嫁给她那不成器的侄儿,只为了让玲儿替嫁。
陈举人此刻的心是凉的,原来她为了让玲儿嫁得好,竟然想出那么歹毒的心思。她甚至从头到尾都没将凤儿当作自己的孩子,在她心里,凤儿就是个外人。
陈举人猛地推开门,珍娘和奶娘唬了一跳,刚要叱责奴才不守规矩,待看到来人,吓得面如土色。
陈举人家发生的事,林文和并不知道,他现在正带着媳妇在府城买宅子。
儿子要在府城读书,他们也不能闲着,重新开一家“金不换”,再买一套心仪的房子。再添上几个下人。
两口子忙得团团转。
房子和下人添得很快,但铺面却不太好找。
等了半个月,才找到一家地段不怎么好的铺面,租金比屏山县的还要贵。
不过林文和也不介意,他本来做的就是偏门生意,只要好好宣传,也不怕别人不知道。
铺子这边定下,新房子重新打扫完毕,家里迎来了新客人。
陈举人带着书童进屋,林文和将人请进来,拿上好的茶叶招待。
陈举人轻轻抿了一口茶,叫了林七苏过来考较。成绩倒还不错。
林文和示意陈士远上前,陈举人一块考较了,这两个孩子都还不错,答应收两人为徒。
林文和谢了又谢,他没想到事情办得如此顺利。
林七苏上前,给陈举人施了一礼,“先生,我也有个同乡,他比我和士远都要聪慧,能否让他一块拜师?”
这次乡试,卓万里再次名落孙山。在白鹭书院里,卓万里被同窗欺负,根本没时间读书。每次回到家,还要替他们写作业。根本没时间复习功课。他想让卓万里一块拜师。
陈举人定定看着林七苏。
他最近的生活完全被颠覆。往日他一心做学问,将家中诸事丢给妻子照顾,没想到连枕边人是何人都看不清。
他颇有些心灰意冷,以他的学问也许能考上进士,当上官,可官员不是那么容易当的,他连自己枕边人都看不清,如何能辨认谁奸谁忠。
可他读了这么多年书不能白读,于是就想收几个徒弟继续做学问。
他收林七苏除了这孩子比较聪慧以外,更多是感激他父亲帮他认清现实。
收陈士远只是顺带,他没想到对方居然得寸进尺,还想他再收一个。
陈举人有些不悦,但也不会跟一个孩子计较,他动了动手指,“为师收下三个弟子,你就没想过为师精力不济,照顾不了你吗?”
这话带了几分恶意,面前这孩子才十三岁,他想知道这孩子的心性如何。
林七苏却笑道,“学生就是为先生考虑,才想让您收他为徒。”
陈举人有些意外,挑了挑眉,“哦?说来听听。”
“他天资比我俩聪慧,属于一点就透。您讲过之后,我们要是不会,可以直接问他。省了您多少事啊。”林七苏笑容满面。
陈举人看着他脸上的笑容不由怔住。这孩子旁的不说,心胸倒是比别人宽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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