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容盘膝坐在床上,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手机,一整夜,他都没有睡好。
只要睡着了,就全都是噩梦。
他梦见自己在一个破旧的房子里,从清晨到日暮,他在等一个人回家。
他在等顾小文。
他们不住一起,而是住在隔壁,可是顾小文却一直都没有再回去过。
梦里他不肯吃东西,胃里绞着疼,顾小文每次回来无论多晚,都会给自己带东西吃。
可她再也没有回来。
后来好久,过了好久好久,从门口的大柳树枝叶繁茂,一直到树叶落尽,她再也没有回来。
哥哥跟他说,她不会再回来了,因为他们是陌生人,而不是一家人。
再后来哥哥说,看到了她跟别的男人搬进了一个很高档的小区,他们结婚了。
江容不知道为什么,有种五脏六腑都缠在一起的感觉。
这么多次做梦,他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他之前都没有感觉,只是梦到一些画面。
但是这一次,他感觉梦里都像是真的,好像他就是那样,真的坐在那个颓败的院子里,等了顾小文很多年。
江容坐在床上,抱着手机看着顾小文给他发的消息,他对于身体里噩梦残存的过盛情绪,根本不知道怎么处理和驱散。
他盯着手机屏幕,他忍不住在想,她会不会也终有一天,离开他,和一个陌生的男人结婚,搬进一个他再也找不到,也不能去找的地方。
江容慢慢按住了自己的心口,他疼得缩起来,像有把刀在那里翻搅,他低下头去看,却只能看到完好的皮肉。
江容从床上站起来,噩梦和现实让他恍惚,顾小文真的会像她说的那样,一直住在他的隔壁,和他像一家人一样生活吗?
不,不会。
江容并不傻,她不会的。她只是逗自己玩罢了,就像是昨晚上她说要来这里睡,江容就留了一夜的门,她也没有来。
她会找一个陌生的男人结婚,她会搬走,然后像梦里那样,从此和他再也没有交集。
江容抓着手机,在自己屋子里反复地转圈,跌跌撞撞浑身大汗,他抓着手机抱着自己的头敲,狠狠地敲。
呼吸急促得如同一条渴水濒死的鱼,他怎么办?!
他要怎么办,怎么办才能留住她?
怎么办才能不像噩梦里面一样,江容恍然间像是自己被困在那破旧巷子的小院子里面,他趴在那个残破漏缝的大门上,把眼睛贴在上面,期盼无比也绝望无比地日复一日看着那个狭窄的巷子和污浊的墙壁通往的地方。
那个尽头曾经他期盼的身影,再也不见了。
江容不受控制地想到那七天,顾小文把小门锁起来的那七天。
她不会一直容忍自己,江容很清楚自己有病。
他有病,孤儿院的阿姨,还有梦里的那个骚扰他的恶心的男人都告诉过他,他这个病没有人能受得了,他一辈子都不会好,他注定就是拖累!
昨晚上他当街发病,她可以不生气,但是以后呢,以后如果在更重要更危险的地方,如果……
江容根本不敢想象。
他并不能理解很多人的情绪,他甚至去分辨别人的玩笑或者是真话,必须看着那个人的表情和动作一起分析才行。
他甚至不能理解自己,他是个不能自控的怪物。
要怎么办?
他要怎么办才能留住她,不让她搬走,不让她嫌弃自己。
或者就算嫌弃自己,也不会离开?
江容跪在地上,把头抵在地板上,一遍一遍地深呼吸,颤抖着无措着。
他竭力地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他必须冷静下来,他……
他想到了!
于是顾小文等在亭子里,慢吞吞地转悠了半晌,把那些上锈的健身器材玩了个遍,给江容一连发了好几条消息,以为江容睡死了不会来了的时候。
终于听到了小路传来跑步的声音,她开开心心地从亭子里冲出去,大喊道,“你怎么才来啊!”
然后对上白康城没戴眼镜还把头发都放下来的脸,懵了。
“江容才跟我说的,说了我就来了。”白康城已经在健身房跑了半天了,这会儿看着顾小文,转动着胳膊问她,“你大早上的叫我来干什么?有什么不能在家里说。”
顾小文:“……”
她低头看着手机上江容发来的消息——我今天不舒服,我哥哥陪你跑。
顾小文一脸迷茫的表情看向白康城,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白康城揪了揪一只耳的耳朵,对顾小文说,“走吧,边跑边说,我知道里面有个小山,山顶上风景还不错。”
顾小文和他没有戴眼镜显得有些迷茫的双眼对视,两个人一对儿的迷茫,像是他们身边笼上了弥天大雾,顾小文兜里给江容准备的榴莲味儿棒棒糖被她捏得哗啦啦响。
顾小文没跟白康城说她约的是江容,江容爽约了才找他来的,她跟白康城说不着。
两个人带着一只耳莫名其妙地朝着山上跑,顾小文早上出来运动本来就是个幌子,江容四肢不协调,运动也不能这么高强度地跑,顾小文就是跟他早起出来玩玩,吸一吸新鲜空气。
但跟白康城不一样,白康城自从那次被顾小文说了胖,一直都有注意身材,无论多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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