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皇帝身边的人就是他们这边的人。
此事不得不防。
他们没打算在山庄逗留太久,临走前张金燕取来两条淡金色的发带来,说这是金玉山庄的标志,道上的人都认得,若是他们在外遇到危险,一定会有人上来帮助他们,算是给金玉山庄卖一个人情了。
沈延却还有一事放在心上。
“燕姐,你知道沈时南么?”
这话一出,张金燕面色微变,然而只是一瞬就恢复了正常,她面露迷茫:“谁啊?这个名字没听过。”
沈延微微皱眉,“是南王,父皇的兄长。可是老太太为什么会认识他?”
而且从她话里听来,沈时南似乎和他母妃关系亲近。
“嗨呀,你们听错了吧?老太太说的是沈时乾吧?在你们面前我就不避讳了。玉儿曾在老太太面前提起过当今皇上的,我都跟你们说啦,老太太这几年记忆不太好,许是记错了。”
沈延垂眸沉思。
南和乾,两个完全不同的字,怎么会记错。
从张金燕这儿问不出来,他也没有勉强。
出了岛便是南洲,二人此次前来并无大阵仗,悄无声息地来也悄无声息地观察着,伪装成到这儿游玩的贵家公子。
二人在修建运河附近找了一个客店住下。
客店一楼供来往的人歇脚,时不时会有负责修建运河的官员小吏进来吃肉喝酒。
二人在客栈里不动声色听着来往的人说闲话,期间听到最多的便是关于修建运河的事。南洲物产丰富,皇上的意思是运河修建起来便于南洲将产物送往各地,等到竣工之后皇帝还会亲自南下检阅。
如此一来南洲的经济一定会得到迅速的发展,这本来是一件好事,但是他们观察了几日,发现百姓们并不高兴。
不说别人,便是这客店的掌柜都在私底下抱怨,说官府横征暴敛,普通人家家里的壮丁都被抓去修建运河了,农田都荒废了,他们店铺里的小二也都不来了,全去修建运河了,而官员们还要过来白吃白喝。
总而言之,穷苦人家叫苦不迭,有钱人亦颇有微词。
不管长远以后怎么样,此刻他们全都痛苦不堪。
听着周遭的抱怨声,二人皆沉默不语。
皇上交给他的果然不是什么美差事,做得不好便是积攒民怨了。
沈延倒了一杯酒,低声问他:“先生以为该如何?”
江闻岸摩挲着杯沿,正想说什么,外头便传来喧哗的声响。
掌柜的声音戛然而止,江闻岸亦往外看去。
他们先前都在小隔间里悄悄听人讲话,这一次听到了掌柜正低声跟人讲话,才不动声色挪到外边来坐,顺便听几句。
这一看江闻岸就看到了一个人,在他的记忆里应该是没有遇上过这个人的,但是却莫名觉得熟悉,觉得应当是认识的人。
“先生,怎么了?”
不待江闻岸回答,那人也看到他了,似是十分惊讶。
“江兄?”他走近,大力拍了一把他的肩膀,“江兄,果然是你啊!”
江闻岸心中浮现出了一个名字来,他便有些迟疑地喊了出来:“姜宗佐?”
“对对,许久不见,没想到江兄还记得我。”姜宗佐挠了挠头,“我虽远在南洲,但一直有听闻你在燕京的事啊,听闻你在五皇子身边做事。”
他似乎是才看到沈延,登时眼前一亮,“这位该不会是……”
“姜兄。”江闻岸打断了他,摇了摇头。
“哎,你们愣着干什么?小二都没了,还不快去给我点菜拿酒来。”
身后的士兵方散去。
江闻岸小声给他介绍身边的沈延:“这是我家里的弟弟。”
他方才那模样,姜宗佐怎会不懂,十分上道地点点头,“明白明白。”
姜京佐招呼他们一起喝酒。席间得知姜京佐便是此次修建运河的直接负责人,江闻岸觉得正好,他们还发愁不知从何渠道入手改善现今的状况,这会儿倒是有机会了。
他便有意无意地透露一些消息给他,姜京佐很聪明,当即提出明日就带他们去实地看看。
一天的实地考察,从百姓们修建运河的状况就可看出他们的不乐意,而那些监督的小吏还跟在他们身后拿着鞭子,一见他们稍稍休息一会儿便拿起鞭子抽他们,百姓们也只能忍着不吭声。
面前的少年十分瘦弱,看起来也就十二三岁,让江闻岸想起了从前的延延。
少年背上背着一筐砖头,压得他的脊背都无法挺直,爬上台阶时踉跄了一下,停顿了一会,一鞭子抽下来,他跪倒在地,手还往后护着筐子里的砖头。
江闻岸忍不住上前挡在少年身前,抓住小吏还要再次抽下来的鞭子。
天气热,那小吏也被晒得昏了头,突然被人截住,心里的火气也忍不住往外窜,直接就上手推人,骂骂咧咧:“打哪里来的,滚一边儿去!”
江闻岸只退了两步就被人接住,沈延的手握在他腰间将他稳住。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瞎了你的狗眼,去去去,把人带下去干活去。”
姜宗佐连忙过来将小吏支走,又忙不迭给江闻岸赔笑脸。
江闻岸不满的却只是他们做事情的方法的态度,“为什么要拿鞭子抽他们?”
“哎,这群百姓就是贱命,一会儿不打就学着偷懒了,估摸着皇上再过三个月就要来巡视了,这不是都着急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