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这回是真心实意地笑了:“好!阿翊不亏是我女儿,待她回来,朕要好好赏赐她一番。”
光孝皇帝从前也是靠马蹄得来的这个位置,只是如今昏聩多年,也不知那些铁骑之术还剩几多。江善不点破,奉承了几句,将皇帝哄得心满意足,才出宫往公主府去。
王楚碧已经洗沐更衣,婢子们原以为她出不来了,此刻热泪盈盈地给她擦头发。
江善与她隔窗相视,她怀里抱着只褐黄色的小狸奴,还有一只趴在她膝上打呼噜,睡得正熟,王楚碧伸手摸着狸奴的脑袋,下手重了,狸奴龇牙咧嘴发出一声奶叫,跳了下去。
“没良心的。”王楚碧抱怨道。
她长得与王蒨很像,但到底是长姐,王楚碧更成熟些,下巴更尖,鼻子高且眉骨较为深邃,气场与王蒨截然不同,说一句相貌糜艳都不为过,担得起风情万种四字。
江善看了半刻:“公主手脚倒是快,这么快就把两只东西接过来了。”
王楚碧早就看到他了,这会儿她正烦着,张口就骂道:“什么时候轮到你这奴才来管本宫?”
婢子见怪不怪,只是把头埋了下去,王楚碧抱着狸奴,让她们都退下,自己起身走到窗边,看着江善:“你进宫了?父皇怎么说?”
“陛下对公主还在气头上,不过咱家已禀告陛下,三公主与二公主不日起身回洛阳,他念及你们姐妹情谊,不再追究了,”江善摸了摸那只在她怀里的狸奴,似叹息一般低声道,“公主下回三思而行,下毒不是良策。”
王楚碧拍掉他的手:“本宫是被害了,谢家庶子,与贱泥无二的货色,竟借爱慕之行陷害本宫,其心可诛!”
“公主给了他机会,不是吗?”江善不太想聊那个庶子,一时沉默。
王楚碧哄着怀里的狸奴,转身不看他,这是送客的意思了。她只是自言自语道:“也不知三妹在李氏过得怎么样……”
世家子心眼多,三妹又是个没主见、胆小怕事的,她倒不是担心阿蒨衣食住行有亏待,毕竟李氏再怎么目中无人,还不至于让新妇受此等委屈。怕只怕阿倩懵头懵脑,叫人哄得团团转,错付一腔衷情。
那李氏大子虽是洁身自好,可那些风流习性可一概不少啊。
姐妹之间从前也算不上亲密无间,这会儿相隔千里,反倒互相惦记起来。好在另一边的王蒨过得尚且不错,没什 么要忧心的大事。
那日琼林花会,不知是不是饮酒的缘故,她的月信当夜就来了,比从前要早几日。
她在书上看到,有些主母容不下小妾,就叫做妾的月信头几日区伺候,来月信了,自然不会有身孕,长年累月下去,腹中空空,自然就失宠了。王蒨用不上这些争宠的法子,但是可以借鉴其中的避子之道。
自己前两回应当不会有孕,她心头放下了一块石头,余下的时间开始数着日子,等待二姐凯旋回朝。
她给的期限是三十日,月信就占了五日。
李意行知晓她来月信之后,略有些诧异地看她,不曾说什么,夜里照旧拥着她同塌而眠,但还算安顿。二人相安无事过了几天,这一日,闻山搬着几个箱子进了屋。
乔杏原就在屋里伺候,见闻山带着下人大大小小搬了好几箱,早就好奇地看了过去。
霖儿也站在外头,时不时往里瞥一眼。
王蒨看了几眼那些楠木箱,心里有了底,果然听闻山道:“郎君前些日子吩咐下去制了些成衣,特地送来给公主。”
乔杏替王蒨开了一箱,让她过眼,王蒨对李意行的挑选很放心,粗略看了几眼,面上装出受宠若惊的模样:“当真?郎君思虑周到,你们先摆着吧。”
她叫人给了打点,李意行从外头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墨色的匣子。
王蒨望着他,乖顺道:“这些衣裳都是郎君去看的吗?”
“绣房送了图纸来,我稍改了些,”李意行伸手拿起其中一件,将匣子递到她手里,“顺路就去玉器房看了,旁的还未打磨好,就先将玉器带了回来,你先戴着。”
王蒨前世就与李意行用着成对的东西,打开匣子看到里头的碧玉簪钗,只觉得熟悉。
她没有见过原玉,但这些物件打磨得光滑精致,簪身起着淡萤色的光晕,通透水润。凿成了镯子,一对耳坠,一支发钗,还有李意行用的发簪。
与前世一样。
她拿起发钗,对着光看了看,装模作样道:“这发钗真是精巧。”
李意行轻笑,抓着她的手,与她一同看:“既然觉得精巧,卿卿定然要好好保管,若能每日都别在发间,那最好不过。”
王蒨神色一僵,他已经抽出玉钗,别在了她的乌发中。
这成对的发饰,寓意着真心人永不分离,可惜前世的最后,她不愿再跟他有瓜葛,王蒨摔断了自己发钗,独留了那簪子在李意行头上。
李意行还捡起来,跪在地上试图拼凑完整,面容悲恸,仿佛她才是负心之人。
想到此事,王蒨顿时觉得头上的玉钗份量太沉重了,她只道:“郎君送的物件,我自然会惜之如命。”
李意行漆黑的眼珠沉沉望着她,笑得温柔,王蒨在一片沉默中,拿起玉簪颤着手别在他发间。
她忽然想起那日婢子们的祝词“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她不曾疑过,是他毁了一切,玉钗虽经她之手,实则却因他而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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