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误解、怨憎、诋毁、讥讽,能奈我何?”
想起王贲元说这话时眼中的光芒,薛雯不由神往,想着自己若能到达这样的境界就好了。
至于沈三郎,言语伤她是真,多年情份也半点儿不假,两相抵消,不必再计较。
——宫道上,二公主与瑞银主仆谈心,而此时此刻,崔波正也缠问着沈尧。
没走两步,就催马贴了上去道:“公子,您给个准话儿呗?二公主她消气儿了没啊?您不是一直光惦记着这事儿呢吗?”
沈尧在崔波的马屁/股上抽了一鞭子,黑着脸道:“哪儿都有你,滚一边儿去吧正烦着呢!”
消气个什么呀?说个话恨不能离他八百里远,一直顾忌着距离,拍她肩膀一下,便离得更远了······
好在,沈尧这次回来,正好撞上了战死的沈二公子沈彬的周年,天子恩典,自然要容他留京拜祭过再返西南的,倒是能多留些日子。
为今之计,也只能徐徐图之了。
倒不是有所图谋,只是自己做下的孽自己还,总要解开她的心结才是。
虽言笑如常,但他直觉薛雯的状态并不太正常,至少心绪不够稳定,再思及上回交心之时她惊惶悲愤的样子,顿时便如巨石压在胸口,无法释怀。
而此时,若是贸然提起自己的感悟,非但不能因自己的理解而带来安慰,恐怕说来说去反而更惹得她深陷在这些事里走不出来了······
何况一旦说得深了,薛雯少不得要问他是怎么想通的,到时提起吴世桓的事来,更是要惹得她跟着一起伤心难受,何必呢?
也罢了,少不得赔些小心,慢慢转圜了。
他的这些心事,木头脑袋的笨小厮崔波是一概不知,但公子明显是面色不佳,这点眼色他还是有的,不敢再上前搭话,远远地跟在后头,心里想着:
反正······诚安公主也是二十才下嫁,虽说是因赶上了孝期的缘故情况特殊,但现在结果就是这么个结果。皇上既然最为宠爱二公主,那么为显明安公主之荣宠,必定也是不会准她早嫁了的。
不急,公子还有机会!
第45章 折子 薛雯的案头放着一道折子。
……
薛雯的案头放着一道折子。
有折子本身不稀奇,她这儿原也从来也没断过的——这一道,稀奇······
眼瞅着薛雯神色莫名不动如山,已经盯着它盯了半天了,瑞金趁着换热茶的功夫,上前来瞄到了一眼,大大咧咧道:“呦?这一类事情素来不由您决断的,可是混进来了?”
说着话定睛再一细看,不由吓得她吐了吐舌头,赔笑道:“这···怎么是沈······公主,圣上这是何意啊?”
——原来,这一道引得薛雯一反常态的折子,不是别的,乃是建言加封西南为国殉身的沈三公子沈彬一事。
虽说···话说得难听点儿是个死人,但也隶属于“三品以上升降任免”,算得上是重大,按理来说,的确是不该送到她这儿来的。
薛雯手支着额头,勾唇笑了笑道:“何意?自然是好意。让我施恩于沈家的大好人情——父皇仁爱,送到了我手底下呢。”
她阴阳怪气儿的,瑞金比起其他几个笨是笨了点儿,又不是大傻子,在一旁怯生生地看眼色,小声道:“公主···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怨不得瑞金忐忑,这件事自然是有蹊跷的,薛雯无心与不很顶事的笨丫头瑞金啰嗦,只掉着个脸儿让她去把陆力叫进来。
等人来了,才开口问策道:“我这会儿脑子乱得很,倒是一时想不透——你替我分析分析,父皇此举,究竟是何意?这道折子我是断不能准的,可是···他老人家是想让我准、还是想让我不准、是想让这件事成、还是不成呢?”
她说不能准,自然不是私怨,薛雯断不会那么龌龊。
只是西南乱,蓟州也才打了一场仗,虽说胜了却是惨胜,不知有多少儿郎惨死边关,这时节不安抚伤亡,反而把沈彬提溜出来大剌剌厚赏,不是纯粹招人恨,活生生的捧杀么?
陆力听明白了这里头的事儿,偷偷觑着公主的脸色,略略思索,小心回话道:“回公主的话,依奴才看来···皇爷无非有两种打算。一则,便是希望这事不成,也知道您不会准,这二么,就是希望这事成,而以为您会念着情份准了。”
薛雯对陆力很算得上倚重的,闻听此言立刻眉头稍解,又追问道:“怎么?只有这两种可能吗?”
陆力又把自己折低了些,宽慰道:“公主,这时节您当稳住了,一步一个脚印才是,切莫要杯弓蛇影自乱了阵脚——这才哪到哪儿啊?皇爷有什么缘故会算计您呢?自然是只有这两种可能的了。”
——希望这事不成,也知道薛雯拎得清不会准。这是理想的情况,正正常常,没有任何的阴谋,大家便宜。
希望这事成,而以为薛雯会为小女儿情态而准,这就是要算计沈家了,可以说虽然惊心,但与薛雯暂时无尤。
而再有···便是连薛雯也计算在内的情况了,或是借由薛雯的手,或是擎等着薛雯犯错,都是险而又陷的灾难。
好在薛雯听劝,闻得陆力回话先是一愣,再扪心自问,方知的确是自己急躁了——也不知是沾上了沈家而急躁,还是王贤妃因好侄儿之顾得了赏赐后,宁婕妤昨日侍寝忽然晋了嫔位,而急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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