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瑞金站在身后,偷偷地在一旁嘀咕道:“又来一个表妹···哪儿来的这么些个表妹啊?!”
···这丫头,越发没个规矩了,被薛雯飞快地瞪了一眼,这才老实了。
回去的路上人家还委屈呢,撅着个嘴吭吭哧哧道:“公主,奴婢冤枉!怎么奴婢说那话您还不乐意听?您在那董依依身上吃了多大的一个亏啊!奴婢夹带她一句,也是想着为您出气嘛。”
薛雯瞥她一眼,哼道:“用不着,董依依倒未必如何,你别惹事我就少些生气了。再说了,这两人压根儿也放不到一块儿比的,董依依聪慧,崔氏不如。”
这回瑞金倒是没再多话,还深以为然地猛点了点头,见薛雯看过来时面带询问,她笑嘻嘻道:“后头,公主与贵妃娘娘议事时,文世子妃回去歇着,奴婢便趁机与那崔小姐攀谈了两句。崔小姐实在是本性单纯,奴婢还没怎么套话呢,她就把什么都跟我说了,公主您知道吗,崔小姐本名并不叫‘樱桃’,是文县主说,既然让她跟着自己便赐她一个新名字,与自己的大丫环‘青果’凑做了一对儿。”
薛雯闻此隐情不由神色微动,她是疑惑过崔樱桃的闺名略显轻佻,却只以为是她出身自小门小户的缘由,倒没成想还有这一层缘故。
瑞金接着侃侃道:“这样软的脾气,任人搓扁揉圆地折辱,倒也实在是···不过,有文贵妃和公主您保举着,想必也能得个善终了。”
是吗?
薛雯听了这话心绪有些复杂,她忽然意识到,在瑞金说这话之前,她全没有替崔氏考虑过半分······
一时间,薛雯不由自主地陷入了回忆里了。
——宫里不是从来都那么风平浪静的,这几年被皇上拆了个七零八落,有心劲儿的人也一个个意兴阑珊,才会显出这样“凋敝”的平静来,也因此新人入宫终于带来了活气,宁美人就是第一个热闹。
而早年间,宫中也曾出过几桩骇人听闻的大案——那一回是胡皇后遭人陷害,害人者精心布局来势汹汹,而胡皇后措手不及,最后,千钧一发之际,是身边一个忠心的大宫女出头顶了罪过,才让事情草草了结,保全了胡皇后。
只是事态平息后,胡皇后在坤宁宫中发了好大的脾气,对着跪了一地的宫人厉色道:“本宫不用你们这样的忠心!你们记住,人命,没有那么不值钱。”
人命没有那么不值钱。
薛雯狠狠地闭了闭眼睛,暗暗自省,点了点头道:“你说的对,若崔氏果然是个纯然善性儿的,我自不会袖手旁观。”
······
崔樱桃的事暂且不提,有文贵妃布置自然稳妥,与方婕妤和宁美人还有一笔没算的账,薛雯可是一直都没有忘记的。只是,这种事情讲究一个天时地利,薛雯耐心地等待着时机。
两日后,恰逢五皇子休沐回后宫的日子。
午后宁嫔派人来请,薛雯思念幼弟,欣然赴约。
薛昌杰还是那一刻都不能停下嘴的样子,一会儿说先生严苛,一会儿说点心不够吃。
薛雯在这些方面经验显然不足,一听就蹙起眉头,带着些怒气道:“皇子的点心怎么还会短缺呢!福庆宫的人怕是不想办差了吧?”
宁嫔连忙含笑安抚道:“公主不必动怒,呵呵呵,你不要听这小子胡嚷,他小人家不知道饱饥,就是防着他一饿了光吃点心,正经的饭倒不好好吃了,所以点心是有数的,这也是福庆宫伺候小主子的惯例。”
原来如此,薛雯这才消停。
半下午的时候,皇上也过来了。
唱驾的声音传来,宁嫔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反应了过来连忙下意识地摸了摸发髻簪环。
但马上意识到了还有外人在场,便不由有些赧然···枉她自认“出淤泥而不染”,常常自诩清高,其实又哪能真正的免俗呢?
薛雯自然注意到了她的一番神色变化,连忙体贴地移开了目光,并没有再增加宁嫔的窘迫。
她微侧着身子,一边逗着五皇子说话,一边有些心不在焉的,陷入了沉思···如今的慕容皇后、陈贵妃、王贤妃,还有刚刚的宁嫔,甚至是自己的母后胡皇后,薛雯都曾在她们的脸上见过这种期待又混合着嗔怨的神情,更不用提那些依靠皇宠而立身的小嫔妃们了。
但只有一个人,满宫里只有那么一个——皇上来或者不来,见面或是不见,她的表情始终如一,她的眼睛冷静矜持——永安宫,贵妃,文氏。
哦不对,还有一个···景阳宫中的小傻子刘意······
似乎是在无心之下给自己找了个好盟友的薛雯若有所思,起身给大步进来的父皇行礼的时候,甚至慢了半拍。
皇上当然不会跟她计较这些,摆了摆手命她免礼,薛雯刚弯了弯膝盖,就又站直了。
当然,还有比她更牛的呢——薛昌杰连礼都干脆没行,一脑袋撞到了皇上怀里,换了一个人又开始天上一脚地下一脚的说他那些孩子话。
皇上今日难得政务较少,本就是来后宫消遣的,一听说薛雯和五皇子都在宁嫔的启祥宫,顺脚就过来了,贤妻美妾慧儿女,从来人间乐事也。
皇上到的时候都已经不早了,自然是要留在这里用晚膳的,宁嫔微微有些喜意外露地忙前忙后顾着安排。
到底是一物降一物,皇上临时起意考校着五皇子的功课,把他“烤”了个焦头烂额,“天魔星”从来没有这么老实过,薛雯一边欣慰一边又心疼,悄悄地在旁提醒,皇上只假装没发现,五皇子这才好歹算是过了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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