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一回,则是终于轮到了她薛雯了······
且说,此夜过后欢闹散场。年后复朝,“老实人”薛昌韫自然是老实到底,都不用人催不用人赶,很快就奉旨启程去了陕西了。
而那另一位,却是幺蛾子不断,迟迟未曾就藩。
先是声称自己的侍妾马氏即将临盆,难以承受长途车马之苦,奏请父皇容情,允许自己等到马氏顺利生产后再启程。
结果遭皇上骂了一顿···说“孩子生了你是不是还要等坐月子?出了月子你是不是还要等孩子过百日?!女人家的事,你一个大男人倒拿出来絮叨?赶紧走!马氏留下由你母妃照料!”
薛昌煜出师未捷,折戟而归······
没几天,他又说自己夜里看书贪凉,起烧了。皇上遣太医去诊断,竟还不是装的!
想必,为了起这个烧,没少吃苦头···但真的又如何,皇上传来看诊的太医,逼问“三皇子这个样子,能否前往就藩?”
太医是一群惯会打圆场开太平方子的奉行中庸胆小之人,当然是模模糊糊,这个那个,不好说,最好是能静养。
皇上说行。
后脚就将这个太医革职踢出了宫,又换了一个人,仍是让他给三皇子问诊,诊完问他,“三皇子能否前往就藩?”
这也是个胆小的,也不肯担责。
——那就再阁,再换。
这回,已经是第三个中选的老太医跪在下头止不住身子发抖,咬咬牙,“能”。
好,皇上再次催促三皇子一家动身。
如此雷霆手段,实在是让人心惊,尽管皇上现于人前时依旧龙精虎猛神采奕奕,但薛雯仍是通过他对待自己三皇兄的这件事情上察觉了端倪,不由心内惴惴,暗自祈祷薛昌辉能顶住诱惑和压力,莫使兄妹同室操戈······
好在她到底还是低估了薛昌辉了,这位本该顺风顺水踏登云梯行康庄道的大皇子十分沉得住气,龟缩在西南不管皇上怎么催促都不肯动身,任凭皇上先劝后骂,屡屡施压,也是不为所动。
不仅如此,被沈尧带过去的五个各有专精的御医也好似是泥牛入海,只怕是被他给扣下了。
然而,她却同时也低估了薛昌煜······
薛雯本以为,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皇上都“一意孤行”到这个地步了,明显是没的商量,三皇子也该死心了,没想到,他却是越挫越勇,屡败屡战。
显然皇上也是没想到的,宫人前来回禀的时候,薛雯在一旁眼睁睁看着皇上怒到极点,活活被气笑了······
——三皇子昨夜失足,从锦春台上坠落,伤左臂与左腿。
锦春台是一处景致不错的高台,与薛雯还有些渊源——是她降生之后皇上下旨督修,建来为她庆生的。建成后连唱了半个月的宫戏,其后每年二公主生辰时,都要于锦春台行宴。
只是,在薛雯五岁的那一年,有一个姓杨的小才人于宴饮时不慎失足,跌下了锦春台,重伤送了命。
到底是有伤天和,从那以后,锦春台自然就被弃用了。
那无辜丧命的杨才人的确很不幸,可胡皇后疼爱女儿,为此也很不满,在下一次选秀时一力否决了其实也并不出众的杨才人的嫡妹,算是小小的出了一口气。
五岁才开始记事呢,薛雯对这一切都没什么印象,倒是大了以后,常听人说起旧时锦春台的百花团簇衣香鬓影的盛景,亦不由心向往之——这才给围场中自己所用的高台命了个名字叫“小春台”。
想那锦春台废弃多年,三皇子大半夜不睡觉跑到那儿去干什么?一看就是故意的。
但“一看就是”没有用,人家三皇子振振有词,说他即将就藩,从今后非诏不得入京,不能再时时尽孝了故而想要缅怀祭拜自己的嫡母孝端皇后,又不肯打扰慕容母后,故而绕到了坤宁宫后头的锦春台,以酒为引,和孝端皇后说说心里话。
得了疯病了吧?孝端皇后知道你是谁么还说说心里话?
那这个做筏子,薛雯听了这话冷笑连连,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弘德殿去把三皇子另一条完好的胳膊和腿也给他撅折了!
只是此时没有她说话的份儿,她气得眼冒金星,也只能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远处充当摆设。
不只是她,整个弘德殿没有一个人敢动弹的,一个个都缩在原地战战兢兢——皇上刚才已经拍了板,着人打造一辆宽敞硕大的马车,可容人在其中起居,供受伤了的三皇子使用。
也就是说,三皇子白使的苦肉计,还是不管用,薛雯的气消了不少······
此时皇上多半不过是在强压怒火,正一言不发地批着文书,眉头却皱得能夹死苍蝇,偌大的弘德殿,落针可闻。
薛雯在站功这一方面,比不过满宫的宫女太监,他们一个个都跟假人一样四平八稳一动不动,薛雯不行,站了一会儿,实在是坚持不住了······
正想悄悄地倒一下左右脚,皇上却突然暴起,一把将手里的线装册子掷了出去,书页飞散,他猛然站起身来,挥动起宽大的袖子将御案上的东西全部扫到了地上,怒吼道:“逆子!安敢······”
说到一半,就眼睛一闭,向后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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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得最近的周连和杨新登连忙一同上前搀扶,大声命人传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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