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天下,为万民,为国朝。
薛雯一个人在文昭阁中坐了很久,起身,向永安宫走去了。
第73章 明安 关键章
文贵妃对她从来都是盛情款待,笑脸相迎的。
如今这宫中明面上虽还过得去,暗地里已经快乱成一锅粥了,文贵妃却是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命人上了一大堆的甜咸各色点心,满脸心疼地道:“你也真是辛苦,瞧你,瘦了许多。”
薛雯不是一个喜欢绕弯子的人,文贵妃也不是一个需要跟她绕弯子的对象,现下也不是慢慢绕弯子的好时候······
——总之,薛雯赏脸地拿起了一块马蹄糕慢慢吃了,就笑着道:“记得上回娘娘还说,宁寿宫中的点心好吃呢。好吃是好,能名正言顺地吃——雯想,应该就更好了。”
她说的,是“胭脂轻”事件中,文贵妃被困住手脚,在永安宫中闭门不出之时薛雯上门拜访,二人间的情景。
其时文妃借点心表明自己遇到的困境,试图准换话题,引出薛雯的“高见”:“其实母后那里的点心才是最好的,只是这一向不去请安了,倒是没有口福”。
薛雯今日所说的,却完全变成了另一个意思——那话中的意思令素来冷静精明的文贵妃陡然变色,甚至十分失态地碰洒了茶盏。
而始作俑者却只是端起自己的粉彩戗金茶盏来,垂下眼睫淡然饮了一口。
你说宁寿宫中的点心好,那么你可想过入住宁寿宫?
你可想过做太后?
你可想过,让你的儿子坐龙椅?
······
其实,如果再早一点儿,薛雯绝不会起这个念头。
——甚至哪怕只是再早半个月,薛雯都不会把目光放在四皇子身上。
可是如今,圣寿不甚乐观,咸阳宫母子蠢蠢欲动,边境不稳,薛昌辉只顾得上明哲保身,他也的确是该加倍小心明哲保身。
国赖长君。
曾经的薛雯的确想过保举与自己亲近的五皇子薛昌杰,或者是将来可能会有的更小的皇子。儿时自己的世界一夜间天崩地裂,从那以后人皆不可信,她只信任自己亲手指正调/教出的人,委之以江山。
可是,情势不一样了······
现如今,只怕反而是皇上,会更满意年幼的皇子——立年幼者为太子,用小太子来平衡压制其他皇子,同时,年幼还未长成的皇子,才不会威胁逐渐老迈重病的皇上。
正所谓在其位则谋其政,理所当然的,随着处境的不同,人的思维和抉择是一定会不同的。
只看那慕容皇后被拒之门外,宁德妃却时常被传召侍疾,就是佐证——如今,能见到皇上的后宫嫔妃,也就只有德妃和婉嫔了。
每思及此,倒也值得一叹···大概薛雯与皇上是真的没什么父女缘分吧,是前世的冤家,是累世的仇敌,所以竟然变来变去,还是站在了对立的两方······
成大事者绝非凡俗,文贵妃不负薛雯素日里对她的欣赏,并没有纠结于薛雯的惊人之语是否是出于算计或试探,短暂的惊诧失态过后,她目含精光地闲适靠坐了回去。
眼睛也没往薛雯身上落,而是垂头摆弄着手上戴着的一个翡翠贵妃镯子,含笑道:“公主,您是说玩笑话逗我呢,还是说真格儿的?”
文氏尚且如此,另一头,薛雯自然比她更淡定了,笑了笑,没有急于证明自己地出言啰嗦,你不言我不语,就看谁更沉不住气。
薛雯的手上也带了个滴溜溜翠色欲滴的翡翠镯子,与文贵妃的不同,却是一只细细的圆条镯儿,颇显少女的娇俏。
她抬腕看了看,往日喜欢的镯子,如今却觉着轻佻起来,她已经十九岁了——便是尊贵如公主,也到了被人背后议论“老姑娘”的年纪,如一朵盛开至极艳极妍的牡丹花,正在最好的年纪,一年催一年,花开过了便该败。
但她从未将心思放在这些事上。
她因不愿做棋子,所以才“负隅顽抗”,蹉跎了这么多年,其实一开始,在最一开始,就只为了自保。
而当自保的这个目的达成之时,权与利摆在手边,现在眼前,便难免欲望横生,选择错综。
——不是没有生出过心魔。
培养辅佐一位小皇子,大权在握,我命由我不由人。将来,无论是一辈子如今日般立于巅峰,或是棋差一招,被拉下马,薛雯也就都能甘心了。
或者干脆···效仿唐朝武曌。
心里时不时的有一个声音在滋长,“你也是迫不得已的,是父皇逼你,是慕容氏逼你,是老天逼你······”
但不是。不对。她是薛明安,她永远不会有迫不得已。
没有人可以给她迫不得已。
如果到最后争来争去,还是一个迫不得已,倒不如当年就一头碰死在孝端皇后灵前,何必兜这么大的一个圈呢?
若没有“身不由己”这个现成好用的遮羞布来自欺欺人,那么薛雯所争的,就永远不会是这些。
“正大光明”的匾额日日挂在大殿之上,父皇看不见,有人看见。
好掌控的幼弟也罢,可委托的长兄也罢,为国,为民,正大光明。
更因种种变化,薛雯还占了个便宜——一下子从不归之路中走出了个结果来。
从龙之功,或可善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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