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邵故作无辜的耸了耸肩。
沈桓见此便气不打一处来, 他盯着沈邵:“我这么做还不是因为你?若非你紧追着阿姐不放, 我又岂会出此下策?我只是想替阿姐求个清静罢了。”
永嘉越听越糊涂:“桓儿,究竟是怎么回事?”
沈桓闻言, 原本对着沈邵颇足的气势,霎时间弱了下去,他格外缓慢的转身,看着永嘉的神色透出几分小心:“阿姐……”
“我提前寻了当地最有名望的阴阳先生,说是对活人无碍的, 才敢去刻假碑,”沈桓到底还是将自己在琅琊做的事招出来,他不肯自己背锅,一并拉上沈邵:“我原是想,能让他彻底死心,往后我们也能清静了…可不想他丧心病狂,见了假墓还不死心,偏偏自己跳下去挖……”
永嘉早被沈桓做出的事惊到,又听到沈邵去挖墓,更是发怔,她不禁转头,目光直直的去看沈邵。
沈邵哪里又不心虚?
他轻咳一声,低下头,躲闪不语。
沈桓一直没敢与永嘉交代此事,也是压在心里多时,今日说出口,也算了了一桩心事,他格外愧疚的道歉:“阿姐你可气我?”
沈邵闻言,也连忙抬头,想看永嘉的反应。
永嘉此刻,震惊大于意外,她全部的心思,都停留在那句‘沈邵命人挖墓’,沈桓后头的话,她几乎未听入耳里。
永嘉久久不语,沈桓和沈邵各怀心思,却一样紧张。
沈邵率先起身,他拉起沈桓便向殿外走,口上说着:“阿姐自然生气,走走走,你先出去……”
沈桓原是不肯,到底被沈邵推着,两人一同出了殿门。
走下台阶,沈邵又一路推着沈桓往雀阳宫外走,沈桓终于甩开沈邵的手,神色不善的盯着他。
沈邵自然知道沈桓的目光是何意,他故作不懂,转了话题:“朕想着你从前在吏部做的不错,如今回来,再去吏部如何?”
沈桓一直盯着沈邵,听他此刻的话,神色更冷,他颇觉可笑:“陛下也曾想至我于死地,你对我母妃的种种,对阿姐的种种,难道你自己现在全都忘了?”
沈邵闻言,神色一点点暗下去:“朕没忘。”
沈桓听了更气:“那你还……你难道不觉自己错了?”
“你固然是受了旁人的蒙骗,可我没办法替阿姐大度的原谅你,我们既都受了伤,便彼此放过,各寻清静不好吗?”
沈邵想回答不好。
他已尝过没有永嘉的滋味,刀山火海还是富贵安逸,没有她的生活,他感受不到有何意义。
“朕自然知道自己做错了,”沈邵目光坚定的看着沈桓,直言开口:“朕如今后悔了。”
这话,不像是皇帝说出口的。
沈桓也没料到沈邵能说出这样的话。
“朕后悔了,”沈邵说得坦坦荡荡,平静的像是在说今日的天气,这声后悔,比他曾经日里夜里,实实在在的煎熬,太轻巧不过。
“你悔了又如何?”沈桓反问:“你后悔,阿姐就一定要原谅你吗?”
“可朕放不下,朕现在什么都可以不要,独不能失了她。”
“那你更该放了陆翊。”
沈邵闻言,有些颓废的苦笑了笑:“谁又稀罕他那一条命,可朕放了他,永嘉一定会离朕而去,去找陆翊,朕不敢再冒险了,朕经不住再失去她一次。”
沈桓看着沈邵,忽觉出些可悲。
虽然如今他位登九五,凌驾于全部兄弟之上,可沈桓仍觉得自己比沈邵幸福的多,自幼便比他幸运。
他的母亲虽不是皇后,他也不是太子,可是母亲温柔,从不苛求他做任何事,父皇待他也是分外疼爱,皇子里,他大抵是父皇最疼爱的儿子。除了父母的疼爱,他还有阿姐,从小到大,又有谁不曾羡慕他有阿姐?
沈桓知道,沈邵也羡慕,比旁人更羡慕。
皇后强势,沈邵自幼为储君,务必事事出众,他必须比所有的皇子都优秀,父皇忌惮何家,又因早早立下的诸位,很少与沈邵亲近。
年少时,沈邵不仅与阿姐感情好,兄弟里,与他也是最亲近的,若往后的岁月,一直兄友弟恭下去,对他们任何一个人来说,又何尝不是美好的?
可人会变,命运会阴差阳错。
“三哥,”沈桓沉默半晌开口,这称呼遥远,唤出口时,太过陌生。
沈邵闻言,神色隐隐一动,帝王的锻炼,他的情绪早已深不可查。
“其实你从不懂阿姐,”沈桓望着沈邵:“你觉得一直这般下去,你又能得到什么结果呢?”
沈邵沉默。
他深信,早晚有一日,会求得永嘉的心。
***
晨昏定省,书昭仪早起时向皇后告了假,傍晚请安时早早前去了。
宫中流言已经传了一整日,说有人在清早上,看到长公主还魂,独身行走在宫墙甬道上。
要说今日众人视线盯得最紧处,便是书昭仪的钟月殿了。
晌午时,钟月殿还有人说活生生的长公主出现在殿内,与书昭仪喝茶说话,过了晌午,天子去过一趟钟月殿,再打听起来,钟月殿内的人就全部闭口不言,问什么都说不知道。
白毓晚自一早就听到流言,问了后宫来请安的嫔妃都说不曾亲眼看见,等了一整日,御门也没传出什么说法,天子对此毫无解释,一天酝酿下来,大家心里早已猜测纷纷,只等着能从书昭仪那里问出些消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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