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成长伴随着疼痛,萧桓又欣慰又心疼,却始终没有对崔近月提出过异议,对萧瑾瑜,亦是欣然鼓励的态度。
就如他遇上崔近月,是一线生机,萧瑾瑜能遇上崔近月,同样是一线转机。
机缘已经摆在这里,能够得到多少,改变多少,全都要看萧瑾瑜自己。
作为父亲,萧桓会一直托着他,温柔注视着他走下去。
崔近月自然有察觉到萧桓观望过校场,不过仅此一回,他从始至终是真真做到了不问不疑亦不插手,全然将萧瑾瑜交给了她来教,可谓天下第一模范家长。
她很少会与萧瑾瑜提萧桓,若是说起来,几乎都是顺嘴说他有个好爹。
然而一低头,就会看到幼崽暴君一脸警惕,眼神仿佛在说,你这个女人休想觊觎我父皇。
崔近月改变不了萧瑾瑜心里,她是跟他抢夺萧桓宠爱的认知,索性便随他去,小孩子想太多,多接受接受毒打就好了。
说起怎么教导萧瑾瑜,崔近月之前并无养孩子的经验,也不知道要怎么把一个幼年期就心机霸道偏执的小孩,教成个有同理心不暴戾的正常人,将来才能成为执掌江山,不随意造作的帝王。
于是,崔近月和7438查了不少资料,整合出了一个适合萧瑾瑜的方案,按部就班地来教他。
萧瑾瑜天天被崔近月看着扎马步,从姿势不标准还要中断十几次,到姿势没有分毫偏差,身上再无酸胀感,半个多时辰下来都能聚力不跌,用了半年的时间。
当然,这半年里,崔近月并不是只让他扎马步,还会给他讲些江湖上的小故事,并将故事里的各家绝学具象化,且只演练一次,随性之至,宛如故意逗弄萧瑾瑜。
崔近月讲故事的意图,是想教授萧瑾瑜侠义为何,反正世间善恶之理殊途同归,若萧瑾瑜能从中领会些许,她便不算白费功夫。
萧瑾瑜倒也的确对她说的故事很感兴趣,并且对那个正邪并存武力为尊的江湖极为向往。
不过他最感兴趣的,还是崔近月演练的各种武功招式,可惜他年纪太小,脑子再聪明也不能记住所有,只能默默发誓等自己长大后,一定要全都学会。
这时候,他已然忘却了崔近月说过,不会收他为徒,教他武功。
而随着这段时间的相处,以前只对孔淑妃有个模糊印象的萧瑾瑜,对崔近月这个人已经有了鲜明的了解。
她心自逍遥,自在如风,从不藏着掩着说话,更不畏畏缩缩行事,举手投足间都潇洒坦然,却又不轻狂惹人厌憎,只叫人羡慕向往。
她与这宫里所有人都不一样,父皇也待她与旁人不一般,就连宫人们,似乎也都真心实意喜欢她。
萧瑾瑜生出这个念头时,心里又委屈又嫉妒,他不明白,为什么崔近月胆大包天,肆意妄为,却没有任何罪罚,父皇也站在她那一边,对她无比宽容,间接影响了其他人的态度。
最让他不能忍受的是,崔近月似乎对所有人都很温柔和气,唯独对他严厉得很,动不动就罚他,一点不在意他死活,可偏偏这样,所有人还都说,她对他是责之深爱之切。
孔淑妃是真心为殿下好呢!
连自小伺候他的宫人都这么想,萧瑾瑜都要气死了,却连反驳都不知该从何说起,他只能默默在心里下定决心。
就算所有人都站到了崔近月那一边,他也要做最后一个清醒的,不会被她蛊惑的人。
崔近月倒是没有自己是万人迷的想法,她也不觉得自己是个温柔的人,不过是萧瑾瑜对她戴上了滤镜罢了。
嗯,她做什么都是不怀好意的那种滤镜。
虽然萧瑾瑜是憋着股劲跟崔近月较真,但其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他这半年的马步扎下来,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不一样了。
他的肩背更紧实挺拔,眼睛更加明亮,手脚更有力量,行走间也初显轻盈,一眼可见的矜贵娇纵感在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更内敛,更坚韧的特质。
在崔近月看来,聪明果然是一把双刃剑,它让萧瑾瑜会成长为什么样的人极不可控,也让他能吸收更多东西,举一反三,融会贯通,丝毫没有其他孩童这个年纪的钝感。
为此,她不得不调整方案,进入了下一个阶段。
于是这日照常练完功后,萧瑾瑜就得知了一个噩耗。
他不仅要在上午跟着崔近月强身健体,还要在下午与崔近月一起,跟着太傅学习。
没错,已经落下半年文化课的萧瑾瑜,要重新开始上课,而崔近月会与他一起,跟着太傅学习。
不知为何,萧桓没再让为萧瑾瑜授课两年多的辜尧风继续担当太傅,反而请了陆家三郎来教导他。
这位陆家三郎论辈分,是陆皇后的小叔叔,四十来岁的年纪,是个特立独行的名士。
陆三郎四岁成诗,过目不忘,十三岁便打破南昭国的记录,成为史上最年轻的状元,他被陆家寄予厚望,性子狂浪,潇洒不羁,年轻时不知被多少王都贵女倾慕。
后来,陆三郎的未婚妻得了急症而亡,他悲极吐血,昏迷几日后醒来,便发誓此生绝不再娶,直至今日,他也依然独身一人,无妻无子。
陆三郎天赋异禀,少有人及,于学问一道上犹如开了挂,还号称无书不读,任是经略史籍,民间杂言,谈经论道,他都信手拈来,从无败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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