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想来,他暗自在心里冷笑了声。面具人刺来一剑,他闪躲未及,直中右肩。血迹四散,脚下步法阵阵林乱。他看了一眼慈音。却见得人被周玄赫护着怀里。
很好,她很好…
可他已经回不去了。
周府大门之外,又响起整齐的脚步声,却不是禁卫军的…
那就该是,入城的程家军来了。
他定不会将自己交给他们羞辱,也不会去皇帝面前认罪。
眼前面具人乘胜追击,剑法招招逼人,却也露出来破绽。他干脆放弃了防守,直被击中数剑,却寻得那人心脏位置刺了过去。
面具人惨叫,应声倒地。明远冷笑与他道,“听闻影役为了钱能卖命,却也不过如此…”
明煜领着一队程家军刚刚赶到门前,便见明远那一身月白的蟒袍上,已然却是血迹…
看得地上面具人咽下最后一口气,明远方缓缓抬眸朝着明煜看了过来。
“兄长,是你回来了…”
他在笑,可那些血窟窿正缓缓将生命从他身体里抽离。他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双腿了,眼前一晃,人便跪了下去。他笑得越发畅快了些,身子却飘忽着往地上倒了下去。
他没落在地上,却是被一抹鲜红的颜色接入怀里。
“慈音…”
慈音将那张面庞小心捧着,正寻来娟帕与他擦嘴角的血迹,刚刚擦了干净,却又是一股褐色血浆涌了出来…慈音几分不知所措,“你为什么不挡他的剑?”
怀中的人却笑了笑,“只是有些倦了…”
那人的手忽来捉了捉她的衣袖,“你能不能,带我回去明家。我日日都能陪着你。陪着你读书写字,梳妆画眉,识谱弹琴…雪绒儿,它喊我二爷…”
“你…你能不能再喊我一声二爷?”
“二爷…”
慈音将那张面庞捧进了怀里,她的好公子,是何时与她走散了,为何到如今方想起要回头寻她了?两颗泪珠顺着面颊落在了那张满是血渍的脸上。
慈音垂眸下去,嘴角泛起淡淡微笑,柔声与他道:“你别怕,我陪着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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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是因得下了两场秋雨的缘故,入了夜,更是凉爽了几分。
惠慈轩中,明府的老管家,正与方氏说着打探来的消息。
“夫人,听闻程家军午后便入了京城。禁卫军中寻不见都督,便只好暂时听命于十三司。”
“怎还寻不见人?不是有人见他去周府的闹亲了么?人呢?”整个京都城里,从午时开始便没了明远的消息。方氏眼下几分心急,却又紧着周府里那些钱财的事。
“夫人,周府上后来又闹了刺客。周府上下,跑的跑散的散,却也没人说见着了二爷。”
方氏道,“再去寻着那些周府上逃出来的宾客问。”
大管家无法,今日自午后起,夫人便来来回回差使着这件事情。可他办了这么多年差事,心中也有了些着数,便就是让他再多问两趟,只怕结果也是一样的。
大管家先去杂房中挑了盏灯笼,方又带着一小厮,正要往外头去。
方行到明府大门前,却见得一行程家军打着火把,正朝着院子里来。眼看是朝廷的人,大管家不敢拦人,只能先往人前拜了一拜,“官爷们何事前来?待我去与家中主母通报一声。”
官兵止了脚步。大管家却见得一旁几个火把凑来眼前,直照得他眼睛发花,大管家忙本能地伸手挡了挡。随之却听得男子道,“管家,可还记得我么?”
这把声音十分的耳熟,管家终于适应了几分光线,放下袖子见得那张脸,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一旁提着灯笼的小厮,却直直摔去了地上,不知所措大声喊着,“鬼、鬼…”
明煜这方才接着道,“有劳管家了,与主母通传一声,明煜想见见她。”
大管家年岁长了,毕竟沉稳了许多。忙跪去了地上,叩首三下,“大都督没死,是大都督回来了。”
“老奴这就去与大都督通传。”
明煜带人,跟在大管家身后行来惠慈轩中,自与方氏留了三分薄面。等得大管家通传了话,退出来了抱厦。明煜方将程家军留在门外,自行入了屋中。
方氏坐在暖榻上,手中还端着一盏茶,正小抿了一口。抬眸见得来人,一身青灰色的军服,也全然压不住那一身出挑的气质。蚀骨药粉、影役刺杀,祠堂大火,都没能将他置诸死地,现如今这般光彩活脱地立在她眼前,简直就是讽刺。
方氏冷笑了声,“煜儿,在外头可受苦了。今儿终于回来了,该得好生休养几日。”
明煜自行去方氏对面的客座前,挥袍坐下,“夫人多虑了,我很好。不必劳烦夫人忧心。”
“煜儿今日回来,可是想来与我翻旧账的?”成王败寇,他死不了,便就不会放过她们母子。方氏心中有数,便就开口问得直接。
“夫人明鉴。”
明煜只朝门外唤了一声,“带进来。”
几个兵士压着一农夫入来房中。那农夫不敢抬头,只一身衣物虽做农夫打扮,却十分干净得体。农夫被压着跪下,方听得对面明煜道,“刘太医前几日与圣上交代的话,便再与明夫人交代一遍吧。一会儿请明夫人去镇抚司里喝茶,总得有个明白的说法。”
方淳听得刘太医三个字,手中茶碗方撂去小案上,“你是刘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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