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之间,辣味已然传到了西南。成都的大酒楼里早就无辣不欢,只是拘泥于各种炝炒辣味的小菜。蜜儿只觉不过瘾,因得辣味能祛腥膻,些许酒楼便不再讲究食材的新鲜了。
蜜儿自打有孕,嗅觉异常灵敏,但凡些许不新鲜的东西,不必尝到口里,见得便能知道…煜哥说是肚里小娃儿挑剔,专挑新鲜的才肯让娘吃。
蜜儿只觉,可莫浪费了成都这处的好辣子,便重操起旧业,打算开间小店。煜哥不让她多出门,店面是他亲自去选的。临着长巷,人不多也不少,与早前西街在京城里的地位相差无几。
念着蜜儿身子不便,明煜又请来两个临工。用起来觉着不便,这方修书回了京城,让阿彩与萧哥儿来帮忙。
蜜儿早放了阿彩和萧哥儿的身契,让他们得了自由身。萧哥儿生性,早两年便存好了银钱,娶了阿彩做媳妇儿。原还在如意楼中忙碌的两人,收到明煜的信,便收拾了家当行装,赶来了成都城。
不过数月,成都城的如蜜坊便开得红火起来。小店不卖别的,只因老板娘有孕,打理不动菜样,只卖红汤涮肉…食材新鲜,四季不同,汤底儿红红火火,辣得呛人…
蜜儿正端着鲜肉出来招呼客人,便听得熟悉的声音,大喊了她一声“姐姐”。
蜜儿赶忙将手中盘子放去客人桌上,出去迎了人。“阿彩,萧哥儿!”
阿彩这才注意到蜜儿隆起的肚子,“姐姐,你要有小宝宝了?”
萧哥儿也一旁笑着,“恭喜老板娘了。”
明煜从后堂里出来,忙行出门去扶着人。见得阿彩与萧哥儿,欢喜道,“都来了,今晚定要聚一聚。”
不需等客人们走了,主人家一家儿便在店里打起了红锅儿。蜜儿被煜哥勒令不许吃辣,只好另做了一碗新鲜的菌汤。食客们闻得老板娘的锅底儿,纷纷地探了探脑袋,“老板娘,这个可鲜了,怎的没有得卖?”
蜜儿嗅着些许商机,“再过几日便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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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入了冬,蜜儿身子沉了起来。明煜忧心她脚下打滑,不许她再去店里。蜜儿每日被他扶着,方能去趟厨房,看看红锅儿配料对是不对。有得阿彩与萧哥儿在前头,都是京都大酒楼里历练过的老手,到底省心了许多。
蜜儿日日地窝在暖阁里,与小人儿做新衣新鞋…她原不会的,还是问隔壁的崔大娘学来的。
眼见的两身小衣服都成了形,这日午后,小人儿终是在肚子里闹腾了起来。不巧煜哥去了外头采香料,还是阿彩打理完店面,寻回来屋子里看看,方见得她捂着肚子正疼。
暖阁里躺不落,她挪着身子被阿彩扶回了床榻上。
“姐姐你等会儿,我让萧哥儿去请崔大娘来。”
蜜儿点了点头。阵痛一阵儿接着一阵,越来越密,也越来越疼。疼的间隙,她却是有些小兴奋的,她和煜哥的孩子终于要出来了…
阿彩支开萧哥儿,又去厨房里升起火来,烧热水。方从厨房出来,便撞见明煜扛着整整一麻袋的香料,从外头回来。阿彩忙从他手里接过去货物,“姐姐开始疼了,二叔快去看看吧。”
明煜这才知道不对,快步寻入了屋子里。榻上人的发丝已经全被汗水打湿了,那张小脸也皱成了一团…听得他进来的动静,她方缓缓睁了眼,又朝他伸手过来,“煜、煜哥…”
他赶忙过去,扶起她的手。又探了探她满是汗水的额头,“很疼?”
“嗯。”蜜儿咬牙应着声儿,却望着他:“我不怕。小人儿就要出来了。”
“是。”他答话很少,只见她拉着自己的手,指尖生生扣得泛了白色。
萧哥儿将崔大娘送入来屋子的时候,蜜儿已然几近没了知觉。眼前煜哥的模样也开始模糊,只听得崔大娘紧张几句,道是羊水已经破了,得让煜哥出去了。
“你接生便是。”煜哥的声音里全是命令的语气。
蜜儿被他这般强硬的态势惊了一惊,方缓缓抬眸望了望他。“煜哥…你、你别急,让崔大娘来…”
那人拧了拧眉,眼眸里的担忧遮掩不住。蜜儿却几分坚定,“你得出去了…”
明煜这才起了身,手却不肯放开。直在她额上亲吻了下,方出去了产房外。
阿彩正送了热水进去,与明煜擦肩而过。
冬日的天黑得早了些,明煜立在外头,却听不见里头动静。方在里头的时候,那丫头便一声不吭,徒让人担心…
当年皇后难产,伤了身子底气。太医有过话,是会折损阳寿的。成亲之前,他又特地询问过太医院,太医院道是女子年岁太浅,骨骼未曾健全,若遇得生产之事,险难比一般产妇更大。
他这才与太医院要了那避子丸,生生拖了四年…然而该来的还是会来,姑娘却比他要勇敢得多了…
太阳落幕那一刻,产房里终传来响亮的啼哭…
他负在身后的一双手,终于放松了开来,脊背不觉已然全是冷汗。阿彩笑着从房中报喜的时候,他险些有些站不住。
“二叔,是个小公子!”
等得崔大娘被送走,他方支开萧哥儿去请大夫来,与姑娘再把把脉。
再入去屋子里的时候,他指尖姑娘面色已经恢复了几分红润,小人儿正窝着她臂弯下头,伸出一只肥嘟嘟的小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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