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应诺,取下那本厚厚的书册,险些被上头积得灰尘给呛到。
且说霍致峥接过书,慢悠悠的看了宋清盈一眼,又收回目光,看向手中书册。
蓝色封皮上写着“史记”两个大字。
他眉梢轻挑,她这是转性了?竟然看起史书。
修长的手指翻动书页,这书几乎崭新,除了前三页有点翻过的痕迹,之后的书页再没动过。
霍致峥可以想象她拿到这本书后,翻了几页就昏昏欲睡,弃置一旁的场景。
宋清盈不知道霍致峥对她的脑补,她正认真选择晚宴要戴的首饰,“就戴绢花吧,珠翠太重了,今晚守岁得好几个时辰呢。”
宝兰在珠光宝气的妆匣里挑了一朵水红色牡丹绢花,“主子,这朵如何?配上新做的那件牡丹彩撷绣金夹袄,最是端庄富丽不过。”
那朵牡丹绢花花瓣层层绽放,色彩渐变,中间那嫩黄色花蕊也不知是什么工艺,好似沾着花粉,栩栩如生,仿佛才从枝头剪下来,娇艳-欲滴,美得晃眼。
“好,就戴这个,另外再簪几个素簪,免得花里胡哨的,反而夺了这牡丹的风采。”
“奴婢省的。”宝兰笑着应下,动作轻柔的往那乌鸦鸦的发髻上簪花。
梳妆一半时,宋清盈往榻边看了眼,男人还在看书。
等梳妆完毕,再往那边看,男人单手撑着额头,眼眸阖着,已然睡了过去。
宝兰俯身道,“陛下子时封笔,中间只睡了两个时辰,便去主持除夕典仪了,这一个白日下来,怕是都没歇口气。”
“当皇帝也不容易,今晚还有一个晚上的应酬呢……”宋清盈由衷感慨,轻声道,“现在还有些时间,让他睡一炷香,咱再去太极殿。”
说罢,她起身拿了条毯子,放轻脚步朝霍致峥走去。
正展开毯子想给他盖上,男人忽然睁开眼,警惕的朝身侧看去,当看到是她后,黑眸中的戒备悄然褪去。
“臣妾吵醒你了?冬日天寒,盖上毯子再睡会儿吧。”
霍致峥淡淡的“嗯”了一声,又伸手拉住她白皙的腕子,将她带向怀中。
宋清盈一怔,“陛下?”
霍致峥道,“让朕抱一会儿。”
宋清盈,“……”
殿内的宫人们极有眼力见,纷纷垂下脑袋,轻手轻脚的退至殿外。
百合宫香自炉中袅袅升腾,宋清盈被霍致峥环抱着,背脊紧贴着男人坚实的胸膛,整个人像是裹着一张熊皮大衣,牢牢包裹,莫名心安。
“遮不住么?”倏然,男人低哑的嗓音响起。
宋清盈懵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她脖间被吮出的吻痕。
小小的一块浅红,落在白皙如雪的肌肤上,惹眼又暧昧。
“扑了不少粉了,不凑近看倒还好……”宋清盈小声道,又提醒道,“陛下你可别亲了啊。”
霍致峥,“为何?”
宋清盈,“妆粉里含铅,吃进嘴里会中毒的。”
霍致峥,“……”
默了默,他手指轻抚那抹淡淡的痕迹,语气平静的表示着赞同,“那等沐浴后再亲。”
想起轿辇里他吻着她脖间的感觉,宋清盈心头咚咚咚直跳,想着说些什么来缓解一下这极度暧昧的气氛,还没等她开口,男人仿佛真累了般,轻轻说了句,“朕靠着你眯会儿。”
说罢,他将脸埋入她的颈侧,两条长臂像是铁钳般将她固定在怀里。
耳边灼热的呼吸逐渐平稳均匀。
宋清盈悄悄偏过头,本想看他一眼,没想到他靠的那样近,她的嘴唇一不小心蹭过他的额头。
她一怔,连忙转过脸,满脸羞红。
要命,他会不会以为她在偷亲他?
不过他睡着了,应该感觉不到吧?
她这般安慰着自己,全然不知身后的男人薄唇扬起一抹浅淡的弧度。
***
冬日昼短,天色稍暗,宫人们就四处奔游,将廊上精巧的宫灯点亮。除夕夜须得亮堂堂,才能吓退邪祟,迎接平安祥和的新春。
太极殿灯火通明,金碧辉煌的殿内热闹非凡,朝臣与女眷分边而坐,唯一例外的是新晋的安乐伯穆云朗,他既无妻妾,又无交好熟识的王公夫人,是以三岁的女儿桑桑只能与他们一起坐在男人堆里。
桑桑不觉得有什么,穆云朗及他两个兄弟也不觉得有什么,但与穆云朗有点交情的西山大营统领陆英还是忍不住劝了一句,“穆兄弟,你如今好歹也是个伯爷了,府中没个女人可不行。且不说你正值壮年,就看你家女儿还这般年幼,总得找个女人替你主持中馈,照顾你们爷俩吧。”
穆云朗道,“我给桑桑找了个嬷嬷,还有两个丫鬟,三个人伺候她,足够了。”
“嗐,奴才是一回事,续弦是另一回事。兄弟我看你是个有本事的,此次若能顺利平叛,回来加官进爵自不用说。难道你没想过再找个贤淑妻室?我可听说有几户官员相中了你,想将自家小女许配给你呢。”
提到这个,穆云朗的表情严肃起来,斩钉截铁,“穆某此生绝不续弦。”
陆英错愕,“那你就打算这样一直当个鳏夫?你膝下可还没有子嗣呢……”
“如何没有子嗣,桑桑不是么?”
“这……”陆英悻悻道,“女儿家嘛,迟早要嫁人,成为旁人家的。待十几年后桑桑出嫁,伯府可就剩你一个人孤苦伶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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