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轲不与她争,让她穿好外衫洗漱完,带着她往浣衣舍走去。
时辰还早,其余学子要么还在床上,要么去食肆用早膳,这会一路竟一个人也没碰着过。
浣衣舍不算近,两人走了好一会才到。
里头有个大娘正在捶打着木盆里的布料。
梁乐走上前问:“大娘,不知染上了墨,这被褥可还能洗干净?”
“哎呀!”那大娘看了眼李轲手里的被褥,一团团的漆黑墨渍躺在上头,“这没办法洗白的啦,你们这些读书人,念书念傻啦?老是在床上玩墨干什么啦?”
听她这话,梁乐放下心来,看样子把墨弄到床上的人还不少,那自己也不算太特别。
估计李轲会更信一点吧。
她偷偷瞄了眼身边的人。
李轲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回看了她一眼。
梁乐心虚,挪开了视线,朝大娘问道:“大娘,不知这被褥可还有新的,可否再买一床?”
这被褥也是书院发放的,每人统共就一床。平日里都是挑个艳阳日,清晨便送来洗,下午再将洗净的带回去。但今日若是洗不好,她夜里岂不是要睡木板床?
那大娘显然已经习惯应对这事:“有是有,但是放了好久啦,我还没过水,你们明天再来拿。”
“就不能今日拿到吗?”梁乐圆圆的眼睛望着她,秀气的容貌让大娘心都软了些。后者抬头望了眼天,阴沉沉的,话语间带上几分慈爱:“你看着日头,现在洗也晾不干的啦。要是睡积了灰的被褥,小心你这白嫩的皮肉都要睡坏。”
听了这话,梁乐的眼尾耸拉下来。这大娘说得也是,她也不敢睡太久没洗的被褥,谁知道这些被褥放着的时候会不会被什么虫子爬过。
她想想就头皮发麻,也不敢再催着要了。
只是今夜可怎么办?
李轲在一旁问起:“大娘,你可知我们入学前的被褥是哪位帮忙铺好的?兴许他那还有些?”
他们入学时,刚到屋舍,床上的被褥便是刚刚洗好晾干的,想必也是书院中的人帮忙弄的,只是从未打听过是谁。
大娘放下手中的棒槌,干脆和他们聊起来:“哎呀,你说那个呀!你们是新入学的吧?你们那些被褥都是早就入学的学子送来洗的,好像叫柳……柳什么的。”
李轲听到这个姓氏,直接问道:“柳温?”
“对对对,就是这个叫柳温的学子。和他说话那叫一个舒服哟,不像你这种冷冰冰的学子。”大娘嫌弃地看他一眼,对一旁明显软和许多的梁乐说,“他也不会有多的被褥啦,这被褥都是从我这儿取的。你今天就找个同窗挤一挤,明日我给你留好一床新的。”
梁乐虽然还没想明白得是怎么个“挤”法,但这大娘这么好说话,她笑了笑,感谢道:“谢谢大娘!”
“小书生还和我客气啦!”大娘见她笑,更慈爱了,接着便做起手里的活来。
最终梁乐他们还是将那床被褥抱回了屋里。大娘既然说没法洗干净,这被褥留那也没用。何况梁乐心中担忧,想着能毁尸灭迹自然最好,没必要非得洗一洗,找个地方直接扔了才好。
被褥都没法弄,那亵裤自然更是没办法洗干净。她早上为了掩盖真相,直接扔了件里衣一并沾了墨,这下子是全毁了。
好在这衣裳是她从家中带来的,没弄坏书院发放的那几身,不然还得找龚夫子一趟了。
李轲将这些脏衣裳和被褥放在外间软垫上:“先去食肆用早膳。”
清早折腾这么久,她也饿了。这衣裳到时候拿去扔了就行,在房里放一会也无碍。
只是还没走出两步,她就感觉腹中一阵疼痛。
这身体是第一回 来葵水,本该好好歇息,却奔波一路。这会开始闹腾了。
李轲见她脸色倏地煞白,连忙扶住她,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一阵冰凉,颊边隐约渗着汗。
“哪儿不适?”
梁乐被他搀着退回屋里坐着,没法解释,只能说是饿久了脾胃不太舒服。
这痛感一阵阵的,像绞痛,又像针刺。她能忍着与李轲说话已是用尽全力了。
一杯热水递至她的手中:“你先喝了暖暖身子,可要去我床上躺会?”
她的床这会肯定不能躺人,坐在外间多少有些不适,李轲便想将她扶到自己床上歇息。
疼痛与紧张让梁乐猛地摇头。
她自己的床还能打泼墨,万一一不小心弄李轲床上,那真是八张嘴也说不清了!
“我不想动了,李轲哥哥,让我坐会就好。”她双手捧着茶杯,疼得手指用力,指腹都开始泛白。
好在她有饿得走不动路的先例,李轲并未多想,反而往她后背塞了软垫,让她靠坐着:“我去给你带份米粥。”
“啊?”梁乐见他又要去外带饭食,迟疑道,“可……”
李轲知晓她的担忧,接过她的话头:“无妨,不让人看见便是。再不然,我们便多去医馆待几日。”
好吧,总归他们已经被罚得没什么好怕的了。几趟下来,医馆的胡大夫都认识两人了,在教胡璇医术的时候,时不时还喊他们过去听听。
“那你别急,你吃完再给我带。”梁乐叮嘱道。
李轲应道:“好。”
目送他出门,梁乐忍着疼痛,确认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裳没有被弄脏,这才安心地继续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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