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躺着的人几乎要贴着墙,留下另半边床给他,像是在说她从不介意与自己睡在一张床上。
她的容颜精致,肤色白皙,脸庞看着便十分柔软,仿佛能捏出水来。长而卷翘的睫毛盖住了那双白日里灵动的眼睛,正安静地睡着。
呼吸平稳,一点也没有不适应,也没有感受到身旁正站着个人。
一根修长的手指落在了那张柔软的嘴唇上。白日这里还是苍白的,一点血色也无,令他担心得心都揪起。
但现在却饱满,红润,令他忍不住想要触碰,甚至……亲吻。
她的颊边沾着几缕发丝,凌乱、却又令人着迷。
他将那些发丝从这张面庞上拨开,再无阻碍地继续看着她。
像是能这么看到以后,看到岁月尽头,看完短暂的一生。
是情不自禁、亦是身不由己,他的上半身向前倾去,与心中的人挨得极近。
呼吸交缠,仿佛她轻颤的睫毛从面上扫过,细密的痒意自心底流出,再控制不住。
他缓缓低下头,吻在了抵住她嘴唇的那根食指上。
珍重而爱惜,隐忍而克制。
·
“阿乐,你竟是女子?”李轲一脸难以置信,看着她问道。
梁乐神色慌乱,词不达意:“我……李轲哥哥,我不是故意骗你的……”
她伸出手,想要拽住少年的衣衫,却扑了个空。
“阿乐。”少年叹气道,“我对你太失望了。”
“不是的。”她一直摇头,想要对方听自己的解释。
李轲躲开她伸过来的手,讥诮道:“你分明是女子,却扮作男子,欺我瞒我,骗得我心悦你。莫非这样能令你高兴?”
“不……不是……”
梁乐一身汗,惊醒过来。
深呼吸几口令自己冷静下来,她将脑中的画面打散。
是梦吗?
还是……预知?
望着稍有不同的床帘,才记起她是在李轲的床上。
她赶紧扭头,身边空空如也,不知道是人已经起了还是根本没睡下来过。
顾不上想梦的事,她想起自己面前还有更重要的问题。
悄悄抬起被子,看了眼身下的褥子。再起来看眼自己身后。
梁乐放心了,看来自己睡着了还是比较规矩的。
她起身披了件外衫,走到外间,发现李轲伏在桌上睡着了。手下还压着写完了的文章。
柜上是一支燃尽的蜡烛。
他真的在这儿坐了一夜!
梁乐不只是震惊还是心疼,将外衫拿下,给他披上。
她已经放轻了动作,却还是惊醒了睡着的李轲。
李轲清醒的时间很快,几乎瞬间便坐了起来,抓住了她的手腕。发现是梁乐之后才松开:“怎么就醒了?”
他看看外头的天色,意识到是自己睡熟了。
即便醒了,梁乐仍是将外衫罩在了他的身后:“李轲哥哥,你去床上睡会吧,我去打水就行。”
屋舍的院里有一口井,每日早晨洗漱、平日里浣洗衣裳的水便是从里头打的。
只是梁乐手无缚鸡之力,刚来书院的时候还觉得新鲜,打了一回,把掌心都磨得通红之后,李轲便再也不许她自己打水了。
听她这么说,李轲将她按着坐下,把外衫取下来给她:“你在这等我就行。”
说完也不等梁乐答应,就往外走去。
取水洗漱完,二人便去浣衣舍取昨日说好的被褥。
梁乐不由想到,好在这两日都休沐,换了往日要去学堂的话,碰到这事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路上,她又想起那场梦,试探道:“李轲哥哥,如果说,我是说,如果我有什么事情瞒着你的话,你会不会怪我?”
“为何要瞒我?”少年问道。
梁乐含糊道:“比如,可能一开始,没想的,后来阴差阳错,就这样了。”
她说得乱七八糟,自己都懊恼,想要重新措辞,再说一遍。但少年的回答已经到了耳边。
“不会的。”李轲停下脚步,看向她,“不论你瞒我什么,我都不会怪你。”
他眼里俱是认真,梁乐想到他为了自己甚至在桌上过了一夜,心软下来,就要脱口而出:“李轲哥哥,我……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只是她的话才说一半,就被一道声音打断:“梁乐!”
潘仁手中抱着一床被褥,显然也是要去浣衣舍,正好撞上他们,便激动地大喊一声她的名字。身边还有个双手空空的阮卓。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渐渐衰竭,梁乐没法再继续说下去了,她瞪了来人一眼:“喊我做什么?”
潘仁恍若未觉:“你们去哪?一起啊!”
她方才那席话虽然说得颠三倒四,但以李轲的敏锐自然意识到她有事要告诉自己,却被潘仁打断了。他冷了脸色,回答道:“浣衣舍。”
“好巧啊!我们也是。”潘仁手里的被褥团得乱糟糟,高得将他半张脸遮住,只露出一双小眼睛。
梁乐一点也不觉得巧,她望了眼天,幽幽说道:“好希望今日下场雨啊!”让潘胖胖也睡床板!
潘仁不乐意了,抱着被褥就要来抓梁乐:“瞎说什么呢!”
但他晃晃悠悠,哪能有梁乐灵活。梁乐身子一扭,躲到了李轲身后,挑衅道:“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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