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机里的女歌手仍然深情又虔诚的唱着,林漾听不懂歌词的深意,不明白为什么有人“对绿灯去哀求哭诉”这么傻,但忽然觉得这首歌很应景,她小声的跟着唱起来。
“唯求与他车厢中可抵达未来,
到车毁都不放开,
无论路上历尽任何的伤害,
任由我决定爱不爱。”
十年后,哥哥和薇薇姐应该结婚了吧?但哥哥肯定还会揪着她的脸逗趣,薇薇姐又揪着他的耳朵让他放手。
十年后,她也要遇到哥哥一样的好男人,要像薇薇姐一样温柔又体恤男朋友。
林漾托着腮下决心。
在最爱幻想的年少时,她关于浪漫爱情的所有期待与绮思都来自于林厉和梁以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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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的海风与此时无异,咸腥而冷冽。
林漾弯下腰,眯起眼校正自己与远方白色灯塔的位置,最后跺了跺脚下的土,蹲下拿出在公园门口买的塑料小铲子。
她躲开白斯乔要代劳的手,一下一下挖着有些硬的土:“如果没有意外,他们会结婚,在我心里,薇薇姐早就是我的嫂子了。”
白斯乔没有说话,只是蹲在她身边,把她的一缕头发轻轻挽到耳后。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林漾自顾自的低声说,“人为什么这么容易就没了呢?”
白斯乔的一边耳朵被林漾塞入个耳机,那首老歌一遍遍的唱着。
“为了他,
不懂祷告,
都敢祷告,
谁愿眷顾这种信徒。”
“那时候哥哥在ICU里住了好久,虽然没像爸妈那样当场去世,但他的病情反反复复,昏迷的时候多于清醒的时候,不过他肯定一直在努力活下来,因为薇薇姐还在等他。”
林漾睫毛一颤,眼泪掉落棕黑的土里,瞬间消失无踪。
“我听过一种说法,病重的人,要是熬过冬天,熬过年关,那又能再多一年命,”她吸了吸鼻子,加快挖掘的动作,“哥哥明明熬过了春节,为什么还是在春天来之前走了呢?”
叮。
铲子撞到了一个硬物。
林漾丢开铲子,改用手去扒拉土,很快,一个玻璃盒子露出了原貌,在地底下埋了多年,已经不如当年剔透。
“哥哥走的那天,薇薇姐刚好在面试新工作,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上。”林漾把盒子拿出来,细细擦干净。
“是梁以薇让你把盒子挖出来的。”白斯乔在她身后说。
林漾点点头,轻轻把盒子打开,里面有几张叠得整齐的信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当年俩人对十年后的畅想。
“月初就十年期满了,我以为她已经忘了,所以没去提醒,没想到昨晚的谢礼里夹了一封信,信的最后她说,‘桃子,我现在也要向前走啦,你替我们挖出来吧,总不算是失约’。”
风吹过淌泪的脸上,有些发疼。
“她没有忘记林厉。”白斯乔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平静而温和。
“我倒是希望她忘了,她还好年轻啊,”林漾望着远处的白色灯塔,眼前时而模糊时而清晰,“还好,她的时间终于重新开始流动了。”
林厉和梁以薇从小学就认识,俩人的生活轨迹几乎占据了梁以薇人生的三分之一。
林漾小心的把玻璃盒贴近胸口,梁以薇不会要这个东西了,以后她把那封信烧给林厉吧,为这十年之约写下一个句号。
“桃子,”白斯乔沉默片刻,“底下还有东西。”
林漾泪眼朦胧回过头,白斯乔蹲在土坑边,挖出一抔抔的土。
今天他穿了一件白色的毛衣,神态专注虔诚,林漾转头的瞬间恍惚了片刻。
“祈求天父做十分钟好人,
赐我他的吻,
如怜爱罪人。”
“别弄脏你的衣服,”她急步向前,白斯乔已经从里面挖出了第二个盒子,“让我......”
又是个玻璃盒子,只是这个更大,上面的花纹还更多一些,原来粉色的壁面已经有些黯淡。
这个盒子她没见过。
林漾用手背擦掉眼泪:“可能是别人的吧?”
“它跟你哥的盒子就隔了很薄的一层土,”白斯乔用湿纸巾慢慢擦着玻璃盒,“如果是别人的,当年他肯定早就发现了,而且这个样式跟你手里的是一样的。”
他说得有道理。
林漾接过盒子,左右看了看:“可能他们一人埋了一个。”
“我觉得是给你的。”白斯乔重新拿起铲子,一下一下把土往回填。
“等等,看看底下还有没有别的东西。”
“没有了。”
林漾小心打开壁面变得模糊的盒子,里面有叠得整齐的两摞纸。
“!——”
泛黄稿纸上的字幼稚而认真。
“......应该长高了吧,哥哥不会每天晚上都还在门边催着早点睡。不知道你是一个名侦探还是演员,总之肯定很出名!......”
这份暑假作业她当初洋洋洒洒写了好多,但写过就忘了。
底下还有写着不同字体的信纸。
林漾的呼吸几乎停住,她太久没见过林厉的字了。
“亲爱的桃子,已经二十一,这十年实现你的梦想了吧,追梦的路上很累吧,不过你为了喜欢的事肯定会咬咬牙坚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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