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她转身,飞速的掠入林中,不见踪影。
徒留杜叶一人站在帐外,有些惘然的抬头望向深邃的夜空。
一切好似都即将如他所愿,
可如今,他却发现自己不如想象那般高兴。
好似整个人都被泥泞的沼泽不停拉扯,
几欲淹没在漆黑的泥水之中,
难以呼吸。
————————————————
连灵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昨日未能吃到的烤肉给吃了个痛快。
她醒的很晚,中途默亲王还来拜见了她一次,见她还在睡觉,便不愿吵醒她,自行离开了。
望着山间徐徐落下如同溏心蛋一般的太阳,连灵转头问了问在一旁帮自己烤肉的吴伯:“丹月她们还未夏狩回来?”
“是啊,这会儿天色发黑,应该要回来了。”吴伯也转头看了看山道,便见得白日出去的王公贵族接二连三骑着马回到了营地:“不会是出了什么意外……”
“她俩身手不弱,应该不会有事。”连灵望着山道,安慰自己道。
她转头瞥了眼营帐中的杜叶。
他正坐在里边制药,使得屋中盈满好闻的草药淡香。
一时间不好打扰他,她便用布擦了擦手,站起来往猎场的入口走去。
山道两旁的营帐外,已经有不少人点上灯火,坐在外面热闹的享用起晚膳。
她环视了一下四周,唯独见丹月那座营帐内里一片漆黑,心里愈发有些不安起来。
走到猎场时,连灵正好看见最后一群人马点燃着灯笼与火把,匆匆从猎场入口接二连三的出来。
她连忙凑到队伍跟前,一路小跑着,分辨着一张张陌生的脸,直至看到行军队伍的最末尾,这才松了口气。
两人一时间都未发觉不远处的连灵,丹月神色凝重,似是有些担忧,时不时朝着身后的香城看去。
香城安静的骑在马上,握着缰绳,脸色有些苍白,他注意到超他奔过来的连灵,勉强扯出几分笑意:“阿姐。”
“你们怎么到现在?”连灵往后退了几步,好方便那两人下马。
“回来的路上出了点岔子。不知是谁设的药粉陷阱。”丹月率先跳下马背。
“我们本次夏狩和东皇一道,怕是昨日那个刺客卷土重来……这次反倒误伤到了香城。”
连灵心里一沉:“……可有让大夫看过?”
“随行的太医看不出那是什么。”丹月说到一半,发觉自己喉间有些滞涩,许久才沉声道:“毕竟只是御医,专精于伤痛与疾病。”
“况且……两次受袭,圣上已经打算提前回朝了。马上连御医也要一道离开。”丹月遥遥的看了看皇营:“……我们还得晚一天,殿后。”
“阿姐,杜叶公子可在营帐处?”香城小声的问。
“他在,今天一天都和我在一块。”连灵一愣,下意识回答道。
她陡然眼前一亮:“对啊,他是药仙!可以让他来看看,香城所中的药粉可有解法!”
“咱们赶紧回去。”
“好。”丹月也重重点头,翻身与香城同骑一匹,好让他不至于失了力气,掉下去。
连灵也立刻上马挥鞭,领着两人一路飞快回到了半山道上。
她营帐处的门微敞,青年散着漆黑的长发,披素色的短褂,将方才研制好的伤药置放在药包中,放回自己的行囊里。
连灵猛地掀开帘子,与丹月一道将一声不吭,有些过分安静的香城扶上自己的床褥。
“……夫,不,杜叶公子,你快帮相思他看看!”
“香城公子?他怎么了吗?”杜叶眼底分外恰好的多了一抹疑惑,擦了擦还带着些药屑的手,有些不明所以的凑上前:“可是吃了什么不好的野菜蘑菇?”
“不,他……,好像被什么药粉呛到了。”丹月连忙说道:“应是昨日刺杀东皇未果的刺客,这次误伤了相思。”
“香城公子,你现在感觉如何?”杜叶皱起眉头,姑且坐在床沿,伸出手为他把脉,一边沉声问道:“可觉着有哪里疼?”
“不疼,就只是头晕,手脚使不出力气来。”香城躺在床上,双眼微阖,好似要随时睡过去。
“可觉着困?”
“嗯……”他乖巧的轻声应道。
“若只是单纯的使不上力气,我倒不好分辨是哪种毒药……只不过……”杜叶许久,才缓缓出声:“若真是用来刺杀帝王的,定然十分棘手。”
丹月噤声,脸色霎时间变得惨白,呆愣愣的面对着连灵,眼底的怖意看得连灵心惊肉跳。
“他脉象很虚弱,但还算平稳,不至于立刻就撑不下去。”他说罢,冰冷的瞥了一眼香城,继续断诊:“硬捱自愈也无可能,只能寄希望于他能撑到下山,天材地宝吊一口气。”
“头晕的话,倒是可能用上了草乌,我这儿只有些苏合香可以缓解一下。”他想了想,从行囊中取出几味药材:“现下也只能为他缓解一些症状……”
连灵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香城。
他抱着被子,脸色白如纸,神情安静的半眯着眼睛,昏昏欲睡。
便是这份安详的模样,才使得她感到害怕。
如今他这副模样,怎么可能撑到下山!
“相思!你先别睡。忍住,先别睡!”连灵抑制住喉间的哽咽,轻握住他的手:“还听得见我说话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