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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姑娘生得白皮肤,眉眼干干净净,鸭壳青的眼白,棋子黑的虹膜,那双眼睛特大,黑亮亮的,十分幽深。
    为人颇为古怪,不施脂粉,一副散朗自然的气象。
    头顶甚至还有一小撮呆毛兀自迎风招展。
    这儿人多热闹,来来往往的人都忍不住驻足多看一眼。
    事情的进展出乎张幼双意料的顺利,很快就有好事的上前来问能不能画小像。
    没想到张幼双也不含糊,扭脸看了眼三三两两观望的众人,当下笑眯眯地拿了笔道:“行啊。”
    便叫那人坐在面前的小马扎上。
    唰唰起笔。
    看她画得这般快,来人眼皮猛地跳了一下,强压下狐疑之色,心里却有些后悔不迭。
    画完了,“咵哧”摁了个钤印。
    上写道:“三五”。
    意指“时逢三五便团圆”,恰与幼双二字中的“双”相对。
    便将小像递了过去,笑道:“喏,画完啦。”
    来人一愣。
    他虽然不懂画,但也能看出个好孬来。这画上的水墨线条是极为简单利落的,毫无赘笔。
    浓、淡、干、湿、焦一气呵成。
    这几笔是人之眉眼,那几笔是垂落下来的柔软衣料。简简单单的几条线,却勾勒出极富生命力的动态美,将这三两分钟前的人永远地留在了画纸上,形神兼备。
    众人攒将拢来,俱都为之一振。
    大家喝一声采,争先恐后地都要画,还有那要写字的。
    没想到这姑娘非但画画得好,这字写得也好。刷刷几笔,竟是一手上好的馆阁体,馆阁体,也就是所谓的楷书。
    这也是她们老张家的家学渊源了。她现在这手端雅正宜,流畅圆转的楷书,主要还是得益于小时候挨得那好几顿竹笋炒肉。
    除了楷书,其他字体也都能写。
    虞褚薛欧贺颜柳、颠张醉素苏米黄,俱都能一一写来。不知是在纸上花了多少工夫。
    楷书写得秀丽飘逸,似纤纤初月出天涯,落落众星列河汉
    那隶书写得笔若如刀凿,神完气足,法度严密,兼融飘逸与刚健。
    行草更是矫若游龙,一气呵成,龙游蛇走,雪浪奔冲,搅翻银汉。
    此时那几个出来踏春的襕衫少年也都被这动静吸引了过去,诧异地问左右。
    “哪儿弄得这么大动静。”
    另一个答:“说是有个女子在卖字,画小像,这字画都写得极好。”
    需知这些襕衫少年可不是普通的读书人。
    府、州、县学的生员俗称也就是秀才,秀才之中也分个三六九等,分别为廪膳生员、增广生员、附学生员。
    一等是廪膳生员。
    由于数额有限,后来秀才日益多了,这才行了扩招,扩招的这批就叫增广生员,排二等。
    三等的附学生员,其实就是二度扩招。
    梁制,各省学政每三年都要考校一次生员,依考试成绩重新对这三等生员重新编排。
    若是你附生考得太差,就不准再穿襕衫,只能穿青衣以示轻贱。
    远远地,人群中隐约传来好事者那么一两声。
    “这字写得当真俊俏!照我看这没比那些秀才差到哪儿去!”
    “哈哈哈我倒是觉得,这字写得比我见过的那些秀才还漂亮!”
    哈?!听到这没溜儿的话,于是,众襕衫少年面子上顿时挂不住了,不淡定了。
    什么叫比他们写得好漂亮!可笑!他们那可是六岁就开始描红大字,八岁就开始学写小楷的!
    这些少年本来最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又考中了秀才,走在路上简直是春风得意,一团的少年盛气。
    当中有个叫吴朋义的,他家经营了一间刻书坊,家境殷实,人称吴二郎。
    这吴二郎生得波俏,冰肌玉骨,唇红齿白,一双新月弯弯眼,两条远山如黛眉。
    自小生活优渥,性子最是跳脱的吴二郎,闻言瞪圆了眼,一时间来了玩兴,笑嘻嘻地扯了同伴过去,分开人丛,决心试她一试。
    围观的众人见竟然来了几个正儿八经的读书人,纷纷退避了下去,好奇地继续围观。
    “娘子,卖字吗?价钱几何?”
    张幼双头也不抬,刷刷落笔:“板子上都写着呢。”
    吴二郎等襕衫少年齐齐去看了一眼,哦了一声,又好奇地抻着脖子去看这少女纸上的小像。
    的确是神韵备至,简单几笔就将人之神态勾勒得惟妙惟肖。
    “娘子这字写得漂亮,可是念过书的?”
    “学过几个字。”
    “请娘子写副对联,要多少笔金?”
    张幼双抬起眼:“说来听听?”
    一抬头,面前这几个襕衫少年,一个个鲜嫩水灵得就跟摊子上的新鲜大白菜似的,笑得露出个大白牙,十分之阳光灿烂。
    “娘子不如就以我们几人作副对联。”
    张幼双瞅瞅他们,心里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
    不写字偏偏叫她写对联?来砸场子的?
    虽然面前这一水青葱的小鲜肉,但张幼双的态度还是十分坚决:
    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鲜肉不能屈。
    “行倒是行——但是吧——”
    “如何?”
    张幼双挣扎了一下,挣扎失败,诚恳地说:“得加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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