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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屋里略作收拾,越收拾,张幼双越郁闷,早知道刚刚应该照死里打的,熊孩子就是欠教育。
    鉴于这个时代没有手机这玩意儿,点起了灯,张幼双扎了个丸子头,趴在床上,聚精会神地看着眼前这本从伊洛书坊买回来的《草堂杂佩》。
    怎么说她大学学的是中文,多多少少都带了点儿文青属性。偶尔刷多了手机还是有点儿焦虑和自暴自弃,需要看点儿书来净化净化心灵的。
    这本《草堂杂佩》在张幼双看来简直就是大梁朝社会调查报告。
    作者文辞简洁直白,鞭辟入里,语言工炼,文风辛辣,逻辑严整,很有先秦风骨。
    自序也特别短,这位牛人似乎是朝中大佬,这书是在他外放时所写就,地处偏僻,便摊书涤砚,聊以消耗闲心。
    上自国计民生,下至人情风俗,及兵、刑、钱、谷等事,无一不有所涉猎,作者态度十分严谨,不卑不亢,抒发的议论也都言简意赅,一针见血。
    毫无文人那种酸不拉几的酸腐气,字里行间这位牛人都透露出股唯物主义实干派的气息。
    实干到以至于有点儿……性冷淡。
    于是,张幼双眼里立刻浮现出了个低调谦逊又微妙性冷淡的形象。
    这位巨巨的偶像貌似是陶渊明,家庭琐事无不亲力亲为,读起来还颇有些生活意趣。又是自己烧火做饭,又是自己种树,又是种田,又是自己缝补衣物的,简直贤惠到爆了。
    却说另一厢,等吴修齐查完账回来的时候,天色已晚。
    男人风尘仆仆地踏入了伊洛书坊,吴昌赶紧上前过来接,又是帮着解下罩袍,拍拍灰尘,又是端茶送水的。
    吴修齐接过茶漱了一遍口:“我出去的这段时候,铺子里没什么事儿吧?”
    吴昌把洗手盆给端了过来,“能有什么事儿,铺子里好着呢,郎君放心。”
    吴修齐“嗯”了一声。
    吴昌似乎想到了什么,啧了一声:“不过郎君你还别说,还真有一件事儿。中午吧,有个二十出头的姑娘来到咱书坊,说是要卖她写的时文!”
    吴昌本来就当个趣事儿说的,没想到自家郎君他思想觉悟高,凡事亲力亲为。
    洗过手之后,吴修齐接过一杯新茶,抿了一口,“拿来我看看?”
    “喏,都在这儿了,小的也看不懂,就等着郎君回来看看呢。”
    吴修齐将目光略略在纸上一扫,前面这段序写得文辞优美,四平八稳的,不失为一篇好文章,不过他一做时文的,又不是做什么文集的,还不值得他另眼相待。
    看到这儿,吴修齐略有些失望,阖上眼揉了揉额角。
    吴昌见缝插针地在一边儿说:“大郎,还要看吗?”
    “再看看。”
    吴修齐睁开眼,耐着性子,继续一目十行地看了下去。
    秉承着“看都看了,好歹看完的态度”,然而这往后一看,却吃了一惊。本来还有些困倦,此刻却困意全无,眉头却忍不住皱了起来,心里咯噔一声。
    他可不是吴昌之类的,他是正儿八经念过书,往来打交道的都是些举人相公,经手过的程文墨卷不知凡几。
    就后面这几篇八股文,文理不菲。吴修齐他敢打包票寻常的秀才举人是万写不出这般漂亮的文章的!
    不说这上面几篇范文吧,下面的这些应试技巧说起来也是头头是道,全像个浸润考场多年的老手了。
    越往后翻,吴修齐这一颗心就越震撼。
    翻到最后一页,定睛一看,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竟然直言这考场上考场出题皆有章可循,出题频率、倾向以及形式都有一定的规律,甚至还洋洋洒洒地直言她能归纳出15种题型来。
    吴昌被吴修齐突然的动作吓了一大跳。
    搁下手头这一叠纸,吴修齐皱着眉有些焦虑的,劈头盖脸地就问:“你说这是个姑娘送过来的?”
    吴昌点头如捣蒜:“千真万确。小的也不信啊,这二十出头的姑娘哪里能做出什么学问出来!不过人都上了门,小的也不好赶她走。就只好同她说了大郎您不在,她等了一天自己走掉了。”
    本来吴昌还是笑着的,然而笑着笑着,突然就觉得不对劲了。
    脸上的笑容再度“嘎”地僵住了。
    等等,郎君的脸色怎么变了?
    “郎君……这、这文章?”
    不知过了多久,吴修齐突然深吸了一口气,“吴昌。”
    嗓音沉沉的。
    吴昌猛地一个激灵,顿时冒出了股不详的预感:“在、在?”
    吴修齐面无表情的:“人,给你赶出去了?”
    吴昌:……
    半秒后,一向清净的伊洛书坊内,忽地响起了个撕心裂肺的讨饶声。
    “错了!小的错了!大郎您您您千万息怒啊!”
    “小的这就给您去追回来!三跪九叩地请回来!!豁出这张脸,小的也帮您把这位文曲星娘子给请回来!”
    紧跟着,一道身影如踩风火轮一般地蹿了出去。
    这厢,吴朋义目瞪口呆地刹住脚步,与蹿出门的吴昌打了个胸厮撞。
    扶起吴昌,吴朋义愣了一下:“我大哥打你了?”
    一看到自家这一向宽容跳脱的小郎君,吴昌差点儿哭了出来。
    “小的刚刚做错了事,惹得大郎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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