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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太学出来后,就毫无疑问地进入了官场,擢为户部右侍郎,没多时被外放出去磨炼,回朝之后紧跟着就升了户部尚书……
    可以说俞峻他的资历非常之正统,也非常之乏味。
    他似乎就是为了这个庞大的帝国而生的,将户口、府库、田赋……等等打理得井井有条。
    而有朝一日,离了户部,离了官场,离了京城之后,俞峻也难免无所适从。
    所谓巨巨,不一定要多聪明,但心性至少是比正常人耐操不少的。
    经过张幼双这局外人一点拨,很快就拨云见日了。
    实际上千万不要低估一个正二品大员通身的威严,虽说俞峻他在朝堂里一直被梁武帝等人带头泥塑,但身居高位久了,这股上位者的气势几乎融入了骨子里。
    哪怕他内里其实是个柔和的性格,这藏碧般的眼睛静静看人的时候,也看得人心里头发憷。
    今日的课不是俞峻他来主讲,主要是他抽查,让学生们答,学生们有什么不懂的也可尽数拿来问。
    学生们行了礼,坐下环听。
    俞先生抽查完了,让他们肃静,有疑难的一个个上来问。
    祝保才赶紧坐直了身子,他也晓得,自己基础不好必须得认真学习。
    一有人上去了,祝保才便竖起耳朵,认真地听,也没察觉到时间的流逝。
    虽然他们问的问题各不相同,但他总能从里面听出点儿名堂。
    俞先生上课虽说不上深入浅出,却简明扼要,条理清晰,半点儿都不啰嗦,也不吝啬自己每个字,该说得都说了。有人上来若是问了什么他觉得蠢的问题,便面无表情地一顿训,训完了继续替他讲,没听懂便又低斥,训完继续讲。
    眨眼到了下课的时间,俞先生没有多作耽搁,停了话头扫了眼讲堂里的学生。
    见学生们都正襟危坐,一副完全不为外物所扰的模样,才微微颌首。
    “后天的课上讲时务策,你们今晚早作准备。”
    那冷淡淡的垂眸,好似新画的月眉,缀着一点冷凝的露珠。
    身似亭亭净植的荷,那瓣瓣荷花却好像锋锐的剔骨刀,凝着闪烁的寒芒。
    三言两语间,令人浑身不由一凛。
    “再过些日子的考课也该考了,陶山长这段时日虽不在书院,但试题都已出好,你们莫要心存侥幸。”
    言罢,下了课。
    众人行了礼,才松了口气,三三两两地离开了座位,找人出了讲堂。
    至于俞峻,步出讲堂后,则也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略有些畸形的手指,张开又合拢,垂在了袖侧。浑身上下的气势也随之安静沉寂了下来。
    他根儿里就是个孤僻冷淡的性子,从前也没少被戏称是嫁了大梁了。
    疲倦地捏了捏眉心,心道这做夫子的确不是个容易事儿。
    就在这时,忽地有个斋夫过来了,低声说有人来找。
    等俞峻过去的时候,却看到陶汝衡正坐在屋里看书,手边搁着一杯茶,几乎没怎么动过。
    陶汝衡见他过来,合上了书,莞尔道:“危甫,你叫我好等。”
    俞峻微感诧异,又迅速这抹诧异之色压了下去,平静地说:“陶老。”
    陶汝衡哈哈大笑,把书放在了桌上:“我们也不是第一次见了,你不必叫我叫得那么客气。”
    俞峻道:“礼不可废。”
    他与陶汝衡曾经同朝为官。昔日,他也做过翰林学士,与他一同参与编纂过《实录》、《会典》之类的。
    不过他志不在故纸堆里。或者说,他甚至反感于这些书本上的东西。
    陶汝衡年纪比他大少不上,故每每遇上了都会尊称一句陶老。
    陶汝衡笑道:“哈哈哈我这回过来只是顺道办个事,不必闹得兴师动众的。你托我的事儿,我已经嘱咐下去了。”
    “你过几日拿张试卷给张衍做吧,要做得不错,就收他进来。”
    陶汝衡所说的是俞峻前几日所同他略略提过的事。
    正好,他也有此意。
    “对了,”陶汝衡忽又像变戏法似地从袖子里摸出了一叠整整齐齐的画卷,“上回你答应我这事儿,我把这画像都给你带来了。你看看?”
    话音刚落,俞峻微不可察地一僵。
    陶汝衡恍若未觉,自顾自笑道:“你也老大不小了,我看还是尽快把你婚事定下来。你这一个光棍,身边儿也得有个人帮衬不是。”
    俞峻默了一瞬,应了,垂着眼接过了陶汝衡递过来的这一叠画卷。
    陶汝衡道:“我记得你的要求是……嗯,认字,性格温和,样貌端正,长得漂亮不漂亮无所谓。”
    他言语里有几分揶揄之色。
    “没想到这鼎鼎大名的俞三妹儿,找妻子的标准竟也如此世俗。”
    俞峻被他念得眼睫一颤,将手搭在桌子边沿,清冷的脸上掠过微不可察的窘迫,像是蓦然间带了一抹烟火气:“我这个年纪,也不是毛头小子了,差不多合适就成了。”
    他和世上这大多数的男人一样,又和世上这大多数男人微有不同,不同之处在于,他并不多重女子容貌。
    一样的地方在于,他只在乎德行,他清冷少言,以至于孤僻,自觉不好相处,唯愿找个好相处的贤妻良母款的。
    认字,顾家,性格温和,手脚勤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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