娴珂听了,顿时高兴起来,“那就是说,父亲很快就要脱困了?”
柳宿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下意识地回避着娴珂的询问。他不是杜老大,朝堂之事并不是很懂。自从杜老大在天际岭自尽之后,他彷徨了很久,因为他怎么也想不通,杜老大为何要这样做?
官做不下去,不做就罢了,犯得着赔上性命么?戏文里不都说,当不了官,可以回家卖红薯么?
年少流落街头时,前辈传授的经验都是见了官爷一定要躲,不然不会有好果子吃,所以他天生就对骑着高头大马趾高气扬在街面上横冲直撞的各类官爷没有好印象。
后来,跟了杜老大,也没觉得他畅快多少,反而常常从宫中出来,都是一脸愁容。
现在娴珂问着只有杜老大才有可能回答的问题,实在让他为难。
以他的见解,国公爷是小太子的助力,若三皇子能如愿娶了娴珂,再如愿登上皇位,国公爷就成了国丈,自然不会有事,反而会富贵至极。
可就凭着国公爷当时被带走的情形,想必是回绝了三皇子,那岂不是公然表明,自己并非三皇子的同道中人。
柳宿双手握拳,坐在石墩上,双目低垂,心中默念:杜老大,若是你,你会如何做?
秦家亲卫营的消息传回得挺快,三皇子并没有派兵马围堵,只派了一小队人马在外监视。他们混在送米粮蔬菜的仆役中,打听到秦南被放了回去,想必是带了话,如今亲卫营里一片死寂,只偶尔有兵士巡逻走动。
当晚,街面上动静不断,柳宿他们趴在房顶上,看到兵士们三五成群,都在悬挂着白色的灯笼和巾幡。回来告诉娴珂,娴珂愣了一会,早就想到的事情,倒不觉得稀奇了。
柳宿说道:“想来很快就会有告示。”
果然第二日上午,京城大街小巷都已知晓,皇上驾崩,因为太子过于年幼,难当大任,故而传位于三皇子赵辰源,太子则封为恭王。
新皇决意守孝百日再行登基大典。虽如此,一道道旨意却接踵而来,先是敕封了自己的母妃贤妃为当朝太后;又敕封了贵妃娘娘为皇太妃;还封了自己的外祖为丞相,完全取代了之前右相和左相各司其职,互相制衡的建制。之后封赏的不外乎是其外祖一脉。
娴珂依旧装扮成花子,每天守在国公府门前,始终都未能等到父亲归府。每日一次的送菜倒是一如往常,接菜的则是女卫的首领。面色如常,却从不理会那些兵士的调笑。
娴珂每晚掰着手指头计算着离得最近的母亲和六兄的人马何时能来。柳宿不忍点破,如今大局已定,国公爷又暂时性命无忧,各路敏感的兵马如何会轻易挪动。
突有一日,国公府门前来了大队人马,前呼后拥着一位大监模样的人,一直紧闭的国公府大门再次打开,听到动静的女卫们,排成队列,大门前戒备着。
娴珂死死咬住下唇,握紧的拳头微微颤抖。柳宿无声地扶住了她的手臂,娴珂会意,轻声说道:“我不会轻举妄动的。”
大监却并未进去,只站在大门处,打开手中的圣旨,大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召曰。国公府第八女秦娴珂,贤良淑德,温良恭俭,明德惟馨,册封为后,为天下之母仪。内驭后宫诸嫔,以兴宗室;外辅朕躬,以明法度、以近贤臣。使四海同遵王化,万方共仰皇朝。钦此。”
说完之后,并不指望手握刀枪的女卫接旨,而是手拿圣旨接着说道:“婚期定在三日之后,国公爷会在宫中恭候八小姐。”
柳宿也不由得扶紧了些,娴珂死盯着前方,未发一言。
直到街面恢复如常,柳宿才慢慢放开了一直扶着娴珂的手。娴珂突然起身,转身就朝巷内走去。柳宿见状,紧随而上。
娴珂沉默地走在前方,柳宿也沉默地跟在后面,亦步亦趋。
回到院中,娴珂突然看了柳宿一眼,柳宿敏锐地看出了些不同之处,却依旧沉默。
良久,“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么?”娴珂的声音。
柳宿轻轻回道:“你从不掩饰,想不知道都难。”
“那你为何不肯理会?”娴珂问道。
柳宿回道:“身份悬殊,八小姐可以恣意,柳宿却不能。”
“现在后悔么?”娴珂问道。
柳宿说道:“我从未奢望过,何来后悔?”
“是吗?”娴珂似有些失望,“父亲于我而言,极为重要,我不能只顾自己。”
柳宿说道:“宫中险恶,你毫无心计,千万不可大意。”
“父亲常说我像母亲,就说明我并非软弱好欺之人。”娴珂说道。
“如此最好。”柳宿说道。
突然娴珂冲上前去,掂起脚尖,勾住了柳宿的脖子,嘴唇则紧紧贴在他的唇上。
柳宿站在那里,只犹豫了一瞬,就将娴珂环抱在了怀里。
两个人都没有接下来的动作,仿佛静止一般,保持了许久。
最终娴珂双脚着地,后退了一步,柳宿也适时松开了她。
“如此也不枉我喜欢你一场。”娴珂说完,脸上并没有羞涩,反倒流露出一丝坦然。
柳宿依旧静静站在那里,嘴唇紧抿着,松开的双手却紧握成拳。
他多想杀入宫中,手刃了那个妄图霸占娴珂的无耻小人。可是他只孤身一人,哪能如愿。他手下都是青州的人马,东家如何会同意自己拿她的人马去杀了自己的女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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