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0章 委屈
前朝大殿之上,无论祝丞相如何旁敲侧击,剑指‘宁王’在东郡的叛乱造成如何的生灵涂炭,高台之上的皇上依旧置若罔闻。秦道川冷眼旁观,对面的祝丞相按在小几上的手,指节已经发白,可惜他蓄了须,脸上又老态毕现,将真实的情绪掩藏住了。
挑眼看高台之上的皇上,时不时饮上一口杯中的酒,但从开宴至今,他身后的大监却从未上前续酒。
大殿中依旧一如往皆热闹非凡,觥筹交错。但并无一人上前来给祝丞相和秦道川敬酒,秦道川有些讶异,这可是往常从未有过的场景。
与其相信祝丞相因此势微,秦道川更愿意相信,是他的党徒不敢上前触他霉头。
祝丞相如今一力把持着朝政,‘宁王’那边闹得如何凶,皆被他瞒得死紧,也难怪这些没眼力的,依旧这样宽心地歌舞升平。
忠源这次几乎倾巢而出,投入的人马早已不止最初的两千人,似乎想将这些年所受的委屈统统发泄出来,不但占了东郡的半壁,更占了西郡的三分,因为版图的扩张,忠淇那边也添了人马。更在当地招募了兵勇,如今人数已接近两万之众,足以与任何一郡的厢军匹敌。
他的意图十分明确,忠湛守住北地,忠淇守着新占的地盘,他则暗地里加紧控制北郡的商贸,以提供源源不断的粮草,再加上有青州做为后盾,军饷根本无忧,只要再巩固一些时日,东方大陆三分之一的疆域已在秦家的囊中。
忠澜若是能在南关响应,那南郡那帮老狐狸不跟着顺势而为才怪,到时候无论朝廷有没有心剿匪,都无法同时往三个方向出击。
可正如若舒担忧忠澜难为,秦道川也深受祖训困扰,‘永不反叛’这四个字时不时就在脑海中炸开,做与不做永远是一道难解的题。
坐在这大殿之中,秦道川有些笃定,高台之上的皇上应该也是笃定自己不会反,才会想借此机会打压一下祝相一脉的嚣张气焰。毕竟小人得志的嘴脸除了自己欢喜,旁人都是看不怪的。
反观之,在皇上眼中,国公府就低调沉稳多了,虽然儿女众多,可如今在朝中任职的,除了姻亲之外,直系的几乎未有。都老老实实守着自己的北地,毫无异心的姿态。
今日同在大殿之中就坐,祝相所摆出来的官威就比国公爷要大许多,仿佛这一屋之内,所有人皆要看他眼色行事。就连平日上前来邀宠的人都没了,还不是因为祝相脸色不好。
国公爷则淡然得多,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仿佛他只是应邀前来观礼的宾客,方才祝相说了那许多,他都是只听不问。
三个人各怀心思,直至席散。
慧容带着满腹的委屈回了国公府,依旧前来右院给若舒请安。
此时的若舒正与四个小人儿围在一处,拨弄着火堆里的栗子。栗子在火堆里时不时崩裂,激起一团烟雾,可四个人全然不顾头发上和脸上沾了灰尘,吹吹栗子上沾染的灰尘,用小木声敲开栗子,剥出其中的果肉,放入口中,喜笑颜开。
慧容进来时,屋子里弥漫着各种烧烤的香味,和着一屋子的欢声语笑,与她在宫中的场景真是天壤之别。
若舒缩在一旁的软椅上,看盈盈地看着这一切。
慧容给她请安时,正好婢女剥了新熟的烤鸡蛋送上来,若舒只看了她一眼,便将注意力转移到了香气浓郁的烤鸡蛋上,吹散了上面萦绕的热气,吃了一小块。等整个鸡蛋下肚,才开口说道:“回来了。”
慧容闷闷坐在那里,终于还是没忍住,说道:“婆婆,今日在宫里,祝相夫人对我发难了,当时实在是尴尬。”
若舒说道:“那老婆子向来仗势欺人,你莫要理她便是,她也奈何不了你。”
“可她毕竟长我几辈,媳妇如何能直接与她针锋相对,受人以柄。”慧容说道。
若舒问道:“宫中竟无一人为你出头么?”
慧容答道:“幸亏太妃出言相护,不然媳妇真不知该如何下这个台阶。只是担忧婉珍,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宫中,若是被人欺负了,也无人可以倾诉。”
若舒说道:“既然决意要去那富贵至极的所在,便要经得住那里的寒凉。”
慧容一听,所有的委屈再也忍不住,直接哭诉了起来,“我知道你们皆怨怪我送婉珍入宫,可当初圣旨已下,哪有转圜的余地?因着这事,世子怨我,儿子怨我,府里的人都看我笑话。可我怎么知道,会是如今这副局面,入了宫却不圆房,不上不下地卡在那里,名不副实的。你们一个个皆神通广大,却都眼睁睁看着婉珍在那里受苦,没有一个人愿意帮手。萱华尚有太妃庇护,可我的婉珍又有什么?”
她这一下动静,吓坏了四个小娃,皆瞪大的眼睛看着她。盛玦拿着自己手里的热栗子送到她的面前,“母亲,还是热的。”
慧容却接着哭诉着:“你父亲那里,去的十封信有九封不会回;你兄长对我全不搭理,无论我说什么都是错的;你倒是快些长大,好做你二姐的后盾,不然她在宫里可如何是好啊!”
“忠湛有他的难过,你当多体谅些;盛琰一向性情冷淡,你当知晓他的性子才是,待他年长些,自然会懂得体恤你。今日风大,你冷了半日,先回正院歇息吧。”若舒顺着声音望去,就看到已经换了衣衫的秦道川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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