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吗?把你抓来还能叫君子吗?人间大义便是君子了吗?可这君子...太贵了,我当不起,现在,我只要你。”
“我不要洪水之下的万民,不要万民称颂了,我只要你,我只救你,你听见了吗?我选你!我要你!!”傅珞灵最后抓着她双肩,红着眼用力摇晃起来。
“你也想起来了吗?”豆蔻惊讶道,“你想起过往那些事了?想起泰宏三十年的那场水难了?”
现在才泰宏二十八年,可豆蔻却说“想起泰宏三十年”了吗?
“想起来了,都想起来了...”傅珞灵脸都红了,双眸赤红,泪水蔓延过脸颊,又浸湿了衣襟。
豆蔻吁了口气,然后笑了,“既然想起来,那我也不怕跟你说了。”
“可你当时不是为了人间大义,而放弃我啊,你想起来了吗?”她微微笑着,内心无波无澜,仿佛口中诉说着的是一桩很久很久以前的历史事件一样。
“当时最致命那段决堤正正是我守住的那一段,别人不懂,但你怎么可能不懂呢?哥哥他千万叮嘱过我俩,一定要守住这里一定守住这里,前方更凶险的地段他来守,水没到我们这里之前先就将他的位置冲垮,他给我们抵挡掉大半的洪水,可你呢?”
“明明有机会稳住的,可你逃了,你不逃的话,水就挡下来了,我也不会死。”
“不!!”傅珞灵拼命抗拒地摇着头,“明明陇西关口一旦冲破,死伤的人会更多!我不去守的话,日后会遭人诟病的!!”
在说完这句的时候他愣了一愣。
“对,遭人诟病。”豆蔻表情轻松地点了点头,“不但会遭人诟病,倘若当时我们没能守住,只要出一丝一毫的闪失,甚至铸造新堤坝时死伤几个人,你们傅氏一族面临的便是皇上的贬谪了。”
“好吧,我没有怪你,你在坚持你自己的选择,我也在坚持我自己选择罢了,并无我对你错,又或是你对我错之分,你选择了自己的家族,但那次水难却死去更多的人,所以你就不能说是为了大义,你明明知道,守哪里死伤的人数更少。”
豆蔻的一籍话下来,傅珞灵面如菜色。
最后,他慌慌张张就夺门而出,留下没来得及封口的豆蔻。
豆蔻双手双腿被束缚着,艰难地挪着身子,挨靠到墙角边,她抬头望了望屋里唯一透光的那个天窗,似乎能看见上方一棵树木的影子。
她叹了口气。
被关在这里,有时候天窗关盍以后,便就又不知道日夜了,她压根不知道自己被困多久了。而且更难过的是,这里没有哥哥的手臂,也没有她的骨头。
自她长大以来,那根抱着睡觉的骨头就没离开过她,现下这里没有骨头,她总是睡不着,心里安定不下来,时常等到实在忍不住困倦了,才勉强合一下眼,可是很快又会被噩梦惊醒。
傅珞灵没消失多久,在她肚子饿之前,他又端着吃食进来了。
“这是你一贯爱吃的樱桃酒酿酥,那年宫宴,我一眼就在人群里,看见因格格不入而显得窘迫的你了。我给你递了一块酒酿酥,那次是你第一次吃,之后你就一直喜欢吃它。”
傅珞灵给她递来了一盘糕点,斜倚在床柱旁对她道。
豆蔻摇了摇头:“我第一次吃,是哥哥小时候给我准备。这辈子是这辈子,上辈子是上辈子,上辈子我还只是一个连话都说不出来的,见人就怕见人就羞涩的小鹌鹑呢。这辈子,我可是有爪牙喔...”
豆蔻说着,证明自己似的张开了她的嘴巴,露出可爱的石榴牙。
“我不管这些,反正,不管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你只能是我的妻...”傅珞灵将糕点搁下,眼睛黯淡无神,眸里看不清喜怒。
傅珞灵喂她吃完就走了,没有再在她耳边提任何关于谢元祐的话。
到了下一顿饭的时候,他就又来。
豆蔻揪准了每次他给她喂饭的时候会有一段时间的怔忪,在这次他把调羹喂来她唇边的时候,她故意道:
“植之,你是被人下药了,你可知?像你现在这样间或的躁狂、紧张、偏执,完全不是你的本性,莫要被人利用也不知啊...”
傅珞灵痴恋的眼神移向她,泯然笑了:“我知道啊,我是故意的。”
“你...什么意思?”豆蔻有些出乎意料,皱着眉头问。
“皇后想利用我帮她铲除太子,而我嘛,当两辈子的正人君子,早就不想当喽...”他突然眼神幽邃地朝她靠近,眸里映照出她惊愣的模样。
“所以,我只好顺势而行,假装被她的人抓住,不得不咽下她那种让人变得疯狂、无所顾忌,更好地释放自己本性的丹药。”
“你知道吗,不那样的话...我根本没办法放下自己身上的包袱,去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哇...”傅珞灵眼眶红红,苦涩道。
豆蔻用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
“窦羡梨的龌蹉事,我知道的不少,证据也搜集了一些,不过没有你哥哥收集的全面,我一直知道他在观望着时机掰倒她,给你的生母讨回公道,可这次的事情以后,他就多了一个能掰倒她的机会,我悄悄给他留线索了。”
“不但如此,我还知道一件,他都未必知道的事。”
傅珞灵突然挨近豆蔻,“元皇后的死虽然与窦羡梨无关,但一步一步将太子母子二人推上悲剧的人,却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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