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姒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后园的动静不小,闹腾到沁园的经理都过来了。只是经理看了一眼脸色就变了,三步并作两步赶过来,诚惶诚恐的态度跟往日对比,非常鲜明。
一出闹剧,很快就有人给处理干净,甚至没人来找他麻烦。
这人来头不小。
齐晟的注意力还在她身上,像是找到一种新乐趣,“你叫什么名字?”
“姒姒。”经理拿胳膊肘轻轻怼了下沈姒,好半天都没见后者有反应,
他想替她回答,“她叫——哎呦。”
沈姒踩了下经理的脚,态度不怎么样,“我凭什么告诉你?”
“哪个姒?”齐晟完全不在意她的态度,“褒姒的姒?”他借着挑眉的痕迹打量了眼她,“是有当祸水的资本。”
“谢谢,你看着也挺像个色迷心窍的昏君。”沈姒冷眼看着他,反唇相讥。
“是吗?”少年微妙地弯了下唇角,也不计较,只朝她倾了倾身,压低的嗓音微哑沉缓,“我记住你了,姒姒。”
他用最稀松平常的口吻,把她的名字念得千回百转,像在烈酒冰块中浸润过,颗粒感分明。也许是一种错觉,她竟从中听出点暧昧的意味来。
“我想和你做朋友。”
沈姒怔怔地看着他,耳根有些发麻。
那时候天色并不好,闷热的盛夏傍晚,灰蒙蒙的阴云压得很低,有闪电无声地划亮天际,戏台四下昏昧不明。
只有她视线里的他,漆黑的眼底像是擦亮了一簇火。
沉冷、明亮,带着势在必得的侵略性,一直烧到她心底。
对视不过两秒,沈姒败下阵来,心跳却不自觉地加速了。
“无聊。”
她知道自己心动的不是时候。
*
沈姒那时年纪尚小,总是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南城重逢后,她以为这是天注定的缘分,一度试图证明自己和那些费尽心机想要爬上他床的女人不同。
可惜甭说是南墙,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她都尝试过了,撞得头破血流,才发觉打从一开始,他就不在墙后。
就像他根本不记得他们的初见,他现在好像也不怎么在意她。
她曾反驳他,只有悬殊的地位和不对等的关系才会让人心生恐惧。
现在想想,几乎一语成谶。
齐晟这人浸淫名利场多年,阴郁寡恩惯了,利欲皆不入眼,大约只是陪她玩了一出逢场作戏的游戏。
到底不甘心,到底意难平。
沈姒越想越不爽,将手包推到周子衿怀里,冷笑了声,“你等我会儿。”
“怎么了?”周子衿不解其意。
施普雷河岸的街道绿茵浓郁,一抬头能看到雄伟的佩加蒙博物馆,风格迥异的建筑艺术冲撞,浪漫而独特。这个时间段,街道上行人和车流都稀少。
周子衿茫然地看着沈姒踩着高跟鞋,从身后七八米的立柱后,揪出一个很普通的男人来。男人本来要跑,结果被沈姒眼疾手快地抓肩、扼腕,按在了地上。
“我操。”周子衿惊了,脏字没忍住从唇边滚出来,“演谍战大片呢?”
沈姒一直知道有人跟着自己,平时懒得理会,不过今天她心情不好,就是想找茬,这人赶巧撞枪口上了。
“别紧张啊,我就是想让你帮忙传个话。”沈姒轻笑,挪开踩在对方喉咙处的高跟鞋,眉眼愈发妖冶艳丽。
“那你还卸我胳膊?”对方冷汗都下来了,一半是惊的,一半是疼的。
“谁让你跑啊?”沈姒纤眉一挑。
你妈的。
谁看到被监控对象凶神恶煞地冲过来不跑啊?怎么看都像找茬的啊。
对方在心底暗骂了几句,还是赔上一张笑脸,“沈小姐,您吩咐,您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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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往西城区驶去,一路的寂静,抬梁式古建筑雕龙画凤,彩绘画重檐,明黄剪边勾在琉璃瓦边缘。车子到了胡同口才停下,齐晟步行过去。
返沪之前老爷子就让他回家,他找借口推脱了两天,已经有点不像话了。
刚踏进四合院的门,老爷子的一个老部下正往外走,朝他颔首淡笑,“三公子,老爷子正在里面候着你呢。”
齐晟也是淡笑,快步走了过去。
古香古色的房间内,挂着几副山水真迹,青花瓷瓶里斜插着花枝,书柜上陈列着一水儿的价值连城的古玩藏品,还有几本有价无市的传世孤本。
齐老爷子正在打谱,捏了一枚棋子,淡然自若地负手立在棋盘前。
棋盘黑白厮杀,棋子在十九路棋路中千变万化,已显胜负之势,黑子形势大好,完全可以掐断白子最后一丝生息。但老爷子迟迟没有落子再进一步。
齐晟被晾在一旁近半小时,纵览全局后没忍住替老爷子落下一子。
“没规矩。”
齐老爷子皱了下眉,举起手边的拐杖敲了下齐晟的手背,嗓音沙哑而沉厚,“旁人下棋你看着就行,没到你出手的时候,就别搅局。”
“我看棋局已定,您还不肯落子,以为您没瞧出来。”齐晟看着老爷子。
“年少轻狂。”
齐老爷子落下一子,依旧面沉如水,慈善的语气却投射着威严的冷意,“你最近是不是觉得自己有主意了,而我老了,退居二线就管束不了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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