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人民经受的苦难,受到的打击,比只是孩童失踪要多多了。”
江芳芷的声音变得慷慨激昂。
她身边的工作人员和公安都不安地互相看了看,好像不赞同她的意见,可是刚想说的时候,跟着姜宜凝一起来报警的一个医生也说话了。
她叹息说:“江专员说的对,其实我们也劝姜大夫不要小题大做。现在我们要做的事很多,小孩子失踪这种事,其实太普通了。我们是医生,见过那么多孩童夭折。前些年□□的时候,街上卖儿鬻女的比比皆是,管得过来吗?新政府刚成立,要做的事情多了去了,我们还是别给新政府添乱。”
姜宜凝被说得哑口无言,一时都不知道怎么反击。
她回过神,也知道自己是把现代人的思维代入进来了。
事实上,在这个时代,新生儿的夭折率是百分之二十,五岁以下夭折的孩童率只有更高。
女人只有不断的生,才能填补这样高的新生儿和幼童夭折率。
所以在这些人眼里,一个不到三岁孩子的失踪,还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找不到,就再生一个。
大家对自己的命都麻木了,还有谁会顾及一个小孩子呢?
但习惯了,就是正确的吗?
姜宜凝回过神,眼圈都红了。
她看着江芳芷,不再称她“江专员”,而是一字一句地说:“江副专员,请恕我不敢苟同。”
“首先,孩子被拐,是拐子的责任,是坏人的问题,请不要用受害者有错论攻击我。”
“其次,孩子失踪了,只是小事吗?是,根据你们说的,在旧社会,是小事,毕竟旧社会没有公平正义,普通人命如蝼蚁,谁会关心一个失踪的三岁小孩?可是,我们为什么要建立一个新社会?!”
“我们为什么要推翻旧社会,建立一个新的国家?!”
“难道我们不是要为了我们普通人,不再经受旧社会那种痛苦吗?!”
“旧社会草菅人命,新生儿夭折率高,新社会也要这样吗?!”
“如果在新社会,你们也这样对待我们这些普通民众,那你们,和旧社会的政府,又有什么区别?!”
姜宜凝的话,得到江芳芷身边那些政府工作人员的赞同和共鸣。
那个穿着白色警服的公安小徐眼圈也红了,他一把摘下自己的帽子,厉声说:“是!我家确实很多哥哥姐姐都这样不明不白没了!如果不是为了给他们讨个公道,我怎么会加入新政府?!姜大夫,你别慌,我会帮你找孩子的!我就不信,在新社会,还有这种丧尽天良的拐子!”
他扔下自己的警帽,冲出了办公室。
江芳芷身边别的政府工作人员,也都对姜宜凝说:“姜大夫放心,这是我们局里第一个大案要案,我们一定尽最大努力帮您找回孩子,把拐子抓起来!”
江芳芷当着姜宜凝的面,被自己手下打脸,顿时有些绷不住了。
可是她也知道,姜宜凝的话,十分有煽动性。
而且她又不是不帮她找孩子,只是事有轻重缓急,被她那么一蛊惑,好像她是故意给她穿小鞋似的。
江芳芷沉下脸,往身边的工作人员扫了一眼,厉声说:“你们眼里还有我这个专员!有组织纪律吗?!”
别的不说,无组织无纪律可是非常严的指控。
那些政府工作人员果然不敢再说话了,可每个人脸上都有着不服气的神情。
姜宜凝很感激他们的仗义执言,而且知道这才是这个新政府的常态。
江芳芷的态度,姜宜凝觉得不舒服,别扭,虽然也不能说她是错的,但就是让人膈应。
对,就是这个感觉,膈应。
这个时候,她不能让那些为她说话的政府工作人员被江芳芷吓到。
姜宜凝冷笑着拍了一下手掌,说:“江副专员好大的官威!我知道你们有组织纪律,可我也知道,你们最大的组织纪律,是为人民服务!江副专员要是敢用组织纪律为难你的手下,我会向你的上级举报你公报私仇!你的上级如果不理,我会一直举报,哪怕到最高领导人那里我也不怕!”
“我就不信,你们什么工作,能比自己人民群众的安危更重要!”
姜宜凝不是政府机构的人,而且她靠手艺吃饭,完全可以不鸟江芳芷的“内部关系网”。
她知道江芳芷当年是地下党出身,现在松海市的很多部门,都是这种地下党出身的人做领导。
他们的交情,是过命的交情。
可是姜宜凝相信,这个交情,不能凌驾在党纪国法之上。
如果他们认为他们以前的交情,能够比党纪国法还要重要,比他们要维护的人民的利益还要重要,那他们跟过去那些他们要推翻的人,有什么两样?
屠龙少年如果最终变成恶龙,那就不要抱怨被人屠掉的命运。
江芳芷也被姜宜凝硬刚的凛然震住了。
就在她迟疑的时候,姜宜凝已经拱了拱手,告辞说:“我不能再拖了,我要自己去找我的孩子。”
她转身离开,江芳芷身边的几个公安人员互相对视一眼,跟着姜宜凝而去。
他们追上姜宜凝的步伐,一边走,一边开始向她了解情况,跟她一起回到伯格力医院。
那个小徐公安已经早就到了,而且把当天下午医院里的值班人员都叫了过来,开始分开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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