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宜凝想起自己在梦里见到的一切,闭上眼睛,轻吁一口气。
那不是梦,那是她的过往。
在她第一次回国的时候,就已经无意中回到这个时代。
不,应该是回到了一九四五年,那个举国欢庆的日子。
日本战败投降的意义,没有人比我们国家的人更明白。
她在那里第一次跟霍平戎相遇,相知,相爱,并且在阴差阳错之间有了和他的孩子,那个她曾经爱如珍宝的孩子……
姜宜凝看向正趴在床边努力往上爬的锵锵,喉头哽咽了两下。
霍平戎沉默地把锵锵抱起来,放到她的枕边。
锵锵一下子抱住姜宜凝的脖子,胖胖的脑袋在她脖颈间像小兽一样地蹭,嘴里不断呢喃:“……姆妈……姆妈……姆妈不要锵锵了吗?”
“我怎么会不要锵锵呢?不然我怎么会回来?”姜宜凝在心底低声回应,不过不敢说出来。
霍平戎的目光太过锐利,她还是有些怵他。
从她以往的记忆里,她知道霍平戎的身份,绝对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她的胳膊没什么力气,但还是紧紧箍住锵锵胖胖的小身子,目光看向霍平戎,低声说:“……伯母真的不在了吗?”
霍平戎微怔,“你说姑姑?”
姜宜凝微微颔首,“我想起来了,多亏了她……”
霍平戎虽然一直在期待这一天,这一刻,可是当姜宜凝亲口承认的时候,他还是心头巨震,几乎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
好在他经历过的大风大浪太多,早就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
他拍拍锵锵的后背,淡声说:“想起来就好,不急,先休息。”
姜宜凝怎么可能睡得着?
她努力睁大眼睛,冷声说:“那几个把我推倒的人呢!我要告她们!家里有权有势了不起吗?!我倒要看看这是新政府还是旧政府!”
霍平戎唇角勾了勾,“她们被看押了,放心,这是新政府。有权有势的人要鱼肉百姓,先问问我们牺牲的那些同志同不同意。”
姜宜凝的眼泪一下子涌出来了。
霍平戎给她擦了擦泪,动作温柔得不可思议。
锵锵学着姜宜凝平时哄他的样子,伸出短胖的小胳膊,拍着姜宜凝的肩膀:“姆妈睡觉……呼呼……马上就睡着了哦……”
他拍了几下,没有把姜宜凝拍睡着,倒是把自己给哄睡了。
看着他舒展的睡意,姜宜凝心里感动得不行。
她一下下亲着锵锵的额头,又快又柔,只是双唇轻微触碰一下他的额头就马上离开。
就像是蝴蝶轻吻花枝,蜜蜂轻触花蕊,锵锵的嘴角无意识微微上翘,应该是做了一个甜甜的梦。
姜宜凝和霍平戎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露出发自内心的笑意。
病房里一时温馨无限。
这就是深深爱着的一家人,他们之间的联系那么牢固,根本没有别人立足的地方。
何远之听说姜宜凝醒了,也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可是推开病房的门,看见这三个人的样子,他默默站了一会儿,还是推出去了。
他点燃一支烟,靠在病房门边的墙上,深深吸了一口。
没多久,走廊上传来一阵脚步声。
何远之抬眸瞥了一眼,见晏复生带着他小姑姑晏静婉和顾问一起过来了。
顾问一见何远之,就苦笑说:“何政委能不能高抬贵手?我听说姜大夫已经醒了,那几个姑娘,是不是也应该放出来了?”
何远之往旁边让了一步,淡定地说:“这不是可以讲人情的时候。她们动手伤人,差一点致人死命,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
“……可是姜大夫不是没死吗?”晏静婉挽住顾问的胳膊,轻声嘀咕,一边又说:“我们会负责所有的医药费,还会给姜大夫一笔钱,作为补偿,这样也不可以吗?”
“你认为什么事情都是能用钱解决的吗?”何远之把烟扔到垃圾桶里,正色怼上晏静婉。
晏静婉笑了笑,小声说:“不是没出人命吗?再说钱虽然不是万能的,可是能解决绝大部分事情。有时候钱不起作用,不是钱的问题,而是钱的数量问题。”
“所以你认为,只要给够了钱,就没有不能解决的问题。”
“何政委硬是要这么想,也不是没道理。”
顾问和晏复生都不说话,在一旁默默地听晏静婉跟何远之交锋。
何政委抱起胳膊,定定地看了晏静婉一会儿,说:“好,我给你一个机会,只要苦主本人同意撤诉,你们可以赔偿了事。如果苦主不同意……”
“何政委不是苦主,怎么知道苦主不会同意?”晏静婉捋捋自己的头发,笑着说:“何况那三个姑娘家族里拥有的可不只是钱,还有很多别的东西。姜大夫如果需要别的东西,我们都可以商量。”
何远之笑了笑,往旁边的病房门指了一下,“苦主已经醒了,你可以进去商量。”
晏静婉笑得志得意满,抬腿走进去。
不过当顾问和晏复生想进去的时候,何远之拦住他们,“病人刚醒,不宜喧哗太过。顾同志的爱人一个人进去就可以了。”
晏静婉走进姜宜凝的病房,深吸一口气,来到她病床边上。
“姜大夫,我是来代表施施她们向您道歉的。她们也是太年轻了,被人一激就管不住自己,但是她们没有恶意,都是误会,都是误会。当然,给您造成了事实上的损伤,也是她们的错。我们想赔偿您的损失,住院费、医药费不用说了,肯定是我们负责。另外我们也会给您一笔钱,当作是赔偿。还有,您有什么工作上的要求,尽管提。哪怕是要去首都大医院工作,我们也是可以帮您达成心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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