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元帝见状开口道:“是有些巧合,就算是同前面某位大人有所重合,公主也不必介怀。”
皇后也笑道:“是啊,公主远道而来,已见盛情,巧合当是佳话,哪里会是问题?”
得了太后与帝后的这番话,这来自东狄的少女才像是放了心,站在殿中一抬手,从殿外便有三人过来。
座中群臣见着这走在正中的人,有好些都坐直了身。
可是脸上的神情却非激动,而是忌惮。
宝意见状,下意识地转头朝着大哥看去,见到谢嘉诩的反应同他们一样的。
她立刻便知道了那走在正中的中年人的身份,想必这就是方才在花园中同大哥他们下棋,连败他们大周无数官员的那位棋士。
再看这三人手中拿着的匣子,这样的大小,里面装的定然是书画了。
宝意想,难怪容嫣公主刚才会特意说他们刚才带来的贺礼跟某位大人重复。
欧阳昭明送的是书画,他们东狄准备的贺礼也是书画。
欧阳昭明在座中放下了酒杯,一双春水般的眼眸未见冷厉,饶有兴致地看着这来自东狄的公主同她身后三人。
容嫣公主似是没有察觉到殿中气氛的微妙改变,也没有察觉到欧阳昭明对她的注视,只对身后的三人说了声“打开”。
三人所捧的匣子同时开启,容嫣公主先行走到了左侧。
捧着匣子的人将画卷从里面拿了出来,她伸手牵了其中一端,亲自将这画卷在众人面前徐徐展开,说道:“我们东狄为太后贺寿准备的第一幅贺礼——画圣赵显清的《寒溪照雁图》。”
《寒溪照雁图》?!
若非是眼下是太后寿宴,座中恐怕已有人要惊呼出声。
《寒溪照雁图》,这是赵显清晚年之作,与另外六幅并列为他的七绝图,这一幅画名气完全不在方才欧阳昭明取出来的那幅《春山远居图》之下。
若说方才的《春山远居图》上面画的都是春山锦绣,色彩缤纷,生机盎然,那么这一幅《寒溪照雁图》画的就是深冬之时的孤寒灰暗。
明明还是同一片景色,可是在画圣笔下一变,却变成了完全不同的天地。
叫人看着都能感觉到雪花夹着寒风扑面而来,这凝结成冰的溪流之上倒映着孤雁的影子,不知该向何处去。
宝意盯着这画卷,在这个距离尽力凝神将画面上的细节都收入眼底,判断着这幅画的真伪。
像她爷爷那样的大师级人物,要仿造出这样一幅画圣的画并非难事,画好之后再以诸多手段进行处理,就能在这新画好的画上凭空增加数百年的光阴。
这一点宝意自己在做旧那张“照君”的时候,是自己亲眼看过那神奇效果的。
所以,为了在真假之间留下能够分辨的部分,霍老他们都会在自己仿造的画上留下一个难以发现的暗记,或是藏在山石的褶皱之中,或是藏在走势错综的枝叶之间。
但是宝意将这画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也没有寻找到这样的暗记。
这幅《寒溪照雁图》完美无缺。
它——就像是真的一样。
而这还是第一幅,东狄使团带来了三个匣子。
容嫣公主既然选择第一幅展开这一张,那就说明剩下那两幅要么价值不弱于此,要么是比这幅《寒溪照雁图》更高。
在众人屏息之时,不必她说,那站在右侧拿着另一个匣子的人就走上前来,接过了公主手中的画端。
容嫣公主再从他另一只手上捧着的匣中取出了第二幅画卷,将匣子置于地面。
她将画卷的一端交给这第二人空着的左手,自己则牵了另一端,将画卷展现在众人面前:“请看第二幅——”
众人听着她的声音说道,“赵显清,《夏津临渡图》。”
——又是一幅画圣七绝!
画圣赵显清的“七绝图”自诞生以后,有许多岁月已经没有再完整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们方才见过一幅《春山远居图》,现在又见到《寒溪照雁图》跟《夏津临渡图》,是不是意味着今日能够在这太后的千秋宴上,见齐这七分之四?
容嫣公主先说了他们东狄准备的贺礼与人重复,等到现在拿出这三幅画来,却是叫人看得大气也不敢喘。
就连方才许愿想要《四时图》做自己生辰礼物的成元帝,现在都已经将这个念头忘在了脑后,只目不转睛地望着下面的两幅画。
这样的场合,东狄不至于要拿出假货来撑场面,这三幅画圣之作十有八九是真的。
东狄的这份礼,比起南齐来绝对是同等的用心,而且更加难求。
不过——成元帝看了一眼自家太尉的方向,这来自东狄的丫头这么大的手笔,完全就是踩着欧阳昭明出位。
先前她那句“不巧与某位大人重合”,那根本不是为难,而是要特意点出欧阳昭明来做这对照。
成元帝觉得牙疼,小丫头实在是……
还好,他的欧阳太尉看着似是完全不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看那画卷的目光也是淡淡。
成元帝见状,这才收回目光。
刚要松一口气,就见到容嫣公主站在中间的第三人面前,接过自己手中的画端,再次重复了一遍刚才的动作。
这一次她拿出那画卷时似是有些犹豫,还看了成元帝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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