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坐在面前的人,回想着他的身体状况。
初初见面的时候,月重阙是一直在咳嗽的,现在进入了天寒地冻的东狄,他的身体看上去却好了不少,起码在这里跟自己对谈的时候,宝意没有再见他咳嗽过一声。
也许这是因为空闻大师在灵山寺对他病体的精心调养。
甚至——宝意脑海中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令她觉得自己隐隐抓到了点头绪,但是这点灵光消逝得太快,她没有看真切。
月重阙没有再问她更多的问题,似乎先前影卫的试探再加上这几个问题,就足以让他构建起整个真相。
他显露出了要离开的意思,而宝意也在这时执行了自己的下一步计划。
她叫住了他:“等等。”
在月重阙停下起身的动作看过来的时候,宝意朝他递出了自己手中剩下的那瓶灵泉。
月重阙看着她,像是为宝意这个举动而意外。
宝意维持着举起右手的姿势,示意他接过自己手中的瓶子:“你想要灵泉,应该就是为了治好你身上的病吧?我还剩下这一小瓶,要治好你,应该已经足够了。”
月重阙的目光落在她的手上,却没有伸手来接。
尽管知道他认定有一颗可以制造灵泉的珠子在世上,面对这么一小瓶灵泉可能根本不会动心,也不会因为接了宝意的善意,就放弃先前的打算。
但宝意觉得,试一试总无妨。
她再次将手里的小瓷瓶往前递了递,说道:“你用灵泉治好了身上的病,就放了我们吧。”
像他说的,路途遥远,天寒地冻,少两个人,他的车队可以少不少负担。
他甚至不必派人去送他们,她一个人想办法,怎么跟影卫一起从这冰天雪地走回大周去。
宝意向他保证道:“你放我走,我们可以当做无事发生,我保证宁王府不会找你麻烦。”
甚至现在她失踪了半个多月,父兄可能都还封锁着消息,自己要是这样悄无声息的回去,说不定旁人还不会发现她被绑走过。
在宝意都觉得自己举手举得都累了以后,月重阙的目光才她手上移开,落在了她的脸上。
宝意见他明明是身上带着病,又对灵泉展现出了足够的志在必得之心,可是现在有这么一瓶灵泉摆在他的面前,他的眼底却没有任何波动。
“郡主收着吧。”宝意听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笑意,道,“此去路途遥远,还不知会遇见什么,这瓶灵泉还是郡主自己留着以备不时之需吧。”
他说完,便对外面赶车的人说了声“停车”。
马车再次停下,宝意见他对自己略一点头,就弯腰从这温暖的车厢里钻了出去,留下她坐在马车里。
宝意放下了手,那小瓷瓶的触感依然停留在她的手掌中,瓶身已经被她捂得同她的手一样热了。
月重阙没有要这瓶灵泉,为什么?
这明明可以把他身上的伤病完全治好。
而且就算他拿了,宝意也不能逼迫他放自己走。
先拿走这瓶灵泉,跟他要三哥手中的“珠子”并不冲突。
宝意把手中的瓶子放回了小荷包里,喃喃道:“奇怪了……”
……
车队又行走了好些天,越往东狄境内,雪势就越大。
宝意在昏迷的时候被操控着行动,现在不是了。
她醒了之后,月重阙就没有再让桑情对她用药,宝意见到了他们在冰天雪地中行进吃的都是什么。
没有猎物的时候,吃的就是干粮,在用肉干煮成的汤里泡开了,很能果腹。
每日用的水是就地取来的新雪,无根无源,干净得很。
而月重阙的手下都有着极其厉害的追踪手段,在这见不到活物的冰原中也能打到野味,几乎隔两日就换个花样吃肉。
影卫在第二日就恢复了意识,不过发了一阵高烧。
宝意于是又将剩下的灵泉再喂了他,心里想着他这是受了多少折磨。
不然一瓶灵泉的量,应该已经足够让他没事的。
所幸,在她又喂了他三分之一瓶的灵泉之后,他的状况彻底地平稳下来,而冻伤的肢端也迅速地恢复了。
月重阙来看过,确定了这灵泉的效力,对宝意说的那些话更信了几分。
影卫在一场发热之后,体表渗出了黑色的杂质,因此东狄的人又为他换了一身衣裳。
换好之后,宝意就在他身边守着,没有回自己的马车上。
现在左右她也跑不了,在哪辆马车里待着都没有区别。
不过清醒地留在车厢里,让人感到枯燥,她就问月重阙要纸笔,月重阙也满足了她。
影卫一睁开眼睛,就看到宝意在旁坐着,正在作画,第一反应就是郡主怎么也被扔到自己这里一起来了。
他还记得自己晕过去之前受的那些非人刑罚,明白自己的身体再好也该扛不过去,现在应当是手脚已经废了。可是他看到宝意,下意识地想起身,却还是同从前一样,手在床铺上一撑就顺利地坐了起来。
影卫:“……”
他再低头,看着在这床被子底下盖着的腿,下意识地动了动脚趾,依然感觉到了肢端的存在,顿时露出了意外的神色。
宝意正好画完了手上的画,停下来看向坐起来的人,问道:“你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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