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颜的年纪略大些,此刻还算平静,却也难免有些自怨自艾:“谁叫咱们是奴才呢?这都是命啊!”
秦守节听着外头两个侍女的谈话,神情有些落寞。被开脸送到国公府,她不是没想过要成为额附真正的侍妾,但是额附却将她安置在最偏僻的芜园,更一脸凶狠地警告她,若是敢伤害郑姨娘分毫,必然叫她死无葬身之地!
一瞬间,秦守节便冷到了骨子里。她原以为额附只是对表妹太过痴情,如今才晓得,这个人如此癫狂!!如此男子,绝非良人!若将终身寄与他身上,那太不值得了。
所以,她便安安分分住在了芜园中。反正自有戚莺莺,哦不,是戚德容会去对付郑姨娘。介时,事成,她便可以离开国公府,买一栋园子,置下百亩良田,膝下寂寞,还可从养生堂抱个孤儿抚养,以终余年。对于一个扬州瘦马来说,这样的日子,算得上完美了。
她看过太多有才有貌的瘦马,无不用自己的心计手段得到了夫君的宠爱,可是有几个有好下场呢?不过寥寥罢了!有的随着年华老去而失宠,孤苦不堪;有的被心计更深的正室害死,一卷席子扔进乱葬岗;更有的,手段过人,谋算倒了正室,可那又如何?大清律法规定,良贱不婚,贱籍女子不得被扶正!少不得有新的正头娘子进门,然后接着再斗,直到斗到自己咽了气!!
这样的命数,她不想要!!她情愿冷冷清清,却可干干净净!!
盛夏时节,后花园的碧桃早已谢了,只余满树葱郁苍翠。
怀里抱着几件色泽鲜艳的绸缎衣裳的戚德容却穿着一身粗糙的艾绿色葛布衣裳,没有任何花样纹饰,头上也只梳着一个最寻常的螺髻,簪着一个普通的素银簪子,两鬓垂下几缕柔软的乌发,却衬得那张娇嫩的小脸楚楚可人。
此刻她快步急行着,极为匆忙。
随即,是噗通一声,戚德容撞上了一个人,满怀的绸缎衣裳全都散落在地,她自己也跌倒在地上。
戚德容撞上的不是别人,正是才刚刚养好伤的额附纳喇星德。星德正急赶着要偷偷去佛堂瞧自己心爱的表妹,被个下人撞着了,登时便恼怒地呵斥道:“是谁这么不长眼……”
星德的叫骂声戛然而止,他看着倒在地上,姿容楚楚,梨花带雨的戚德容正揉着自己的脚踝,满是痛楚之色。
星德顿时满心都是怜香惜玉,哪儿还有火气?
“你怎么了?是扭着脚了吗?”星德急忙蹲下身子来扶戚氏,满是关切之色。
星德的样貌本就俊朗,加上如此关切而温和的语气,叫戚氏顿时脸颊泛红,戚氏眼中含泪仰头,哽咽着道:“都是奴才不好,只急着走路,竟然撞着二爷了,都是奴才该死,求二爷恕罪!”
星德见戚氏泪落如珍珠,顿时万分怜惜,他急忙道:“不怪你,不怪你!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戚氏目光若秋水,满是感激之色看着星德,话语柔软得几乎能将人腻死:“二爷真是的好人……”
星德心头砰然一动,忙咽了一口口水:“你是谁身边的丫鬟?瞧着有些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雅思哈打早就决定要为次子求娶雍王之女,自然不许儿子身边有姿色出众的侍女。弄得星德以为自己那表妹是数一数二的玉人,可不曾想又叫他遇见了戚氏这等仙姿玉质的女子。
戚氏娇羞垂首:“二爷好记性,奴才原本是大格格身边的侍女。”
“星月?”星德眼中浮现出几缕厌恶之色。他打小就厌恶极了这个元夫人嫡出的星月,这个骄纵的丫头,偏生阿玛就那么惯着她!只不过好歹这二年脾气有所收敛,他作为兄长,也总不好与她计较什么。
戚氏早看得出这位德二爷不喜欢大格格这个异母所出的妹妹,所以她才宁可去浣洗院吃些苦头。
“不对呀——”星德看着戚氏那一身粗糙的衣裳,“星月身边的丫头,哪怕是三等的,穿的也是松江棉布料子的衣裳!你这身分明是粗使丫头的料子!!”
☆、四十五、公府妾斗(中)
戚氏见状,再度垂泪,声音愈发爱切切惹人怜:“都是奴才自己不好,粗手笨脚地,打碎了大格格最喜爱的玉杯。大格格一怒之下,便发配奴才去浣洗院了。”
“什么?!”星德顿时怒不可遏,“她怎么能这么恶毒!不就是一个玉杯吗?!浣洗院那是什么地方?从来都是安排身体强壮的促使老妈子去做活!你这样如玉一般的女子,怎么能去吃哪种苦头!!”
戚氏盈盈拭泪道:“二爷不要生大格格的气,都是奴才的错!那个玉杯,大格格最是珍稀,乃是月前她生辰的时候,郡主送给的生辰礼物。大格格说了,便是我这条命,也没有那玉杯值钱。大格格没有打死我,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听得戚氏此话,星德火冒三丈:“我还以为她这两年性子变好了,如今才晓得她跟郡主学得,竟然是愈发恶毒了!!没想到,我竟然这么一个禽兽不如的妹妹!!!果然不愧是西林觉罗夫人的女儿,跟她一样恶毒!!”
戚氏听得心头一惊,西林觉罗氏……不就是国公爷的原配夫人吗?额附竟然一点也不忌讳,如此当着人面便辱骂嫡母。若是叫旁人听见了……
戚氏顾不得什么,急忙捂住了星德的嘴巴:“二爷,您小声儿些!要是叫外人听见你说已故元夫人的坏话,可要招来祸患的!”——心里却忍不住道,这个额附爷,生得一副精明样儿,怎么却是如此犯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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