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咏絮的笑容愈发苦涩,她喃喃道:“我什么都没有了,现在所求的,不过是希望表哥能对我好一点,能更宠我一点,更容我几分。可就是这么一点奢求,都是过眼云烟,转瞬即逝!”
宜萱低声问道:“你可知道,你不能再有生养是时儿下的手吗?”
“我知道。”李咏絮眼底终究难掩怨怼之色,她却道:“我生完女儿之后,他给孩子取名‘和鸳’,他给我比照侧福晋的用度,他对我超乎平常得好,还有他眼底藏不住的愧疚。我就知道,是他所为,但我更知道,必然是皇上的吩咐。皇上不容许,李家成为第二个佟佳氏!”
看到李咏絮如此明透一切的样子,宜萱一时间沉默无言。她一直以为李咏絮是固态复燃,她一直以为李咏絮是一朝得宠才张狂,原来……并不是。
李咏絮面上尽是浓浓的无能为力,“皇上不许我生了,我还能有什么法子?天命如此打压与我,我还能怎么办?!”
宜萱便道:“时儿对你的愧疚,不会因为这件事而消失,只要你懂得收敛些,他还会对你好的。”
李咏絮抬眼望着宜萱:“这话的意思是——公主不打算把我冤屈告诉爷了?”
宜萱虽然愧疚,但还是点头道:“我答允了庭兰,我答允她,看在她肚子里孩子的份儿上,不会告诉时儿。但是也要求她,尽快替你求情,为你解禁。”
李咏絮嗤嗤笑了,笑得分外凄凉:“在表姐心目中,我不及纳喇星移也就罢了,好歹她与表姐有十几年的姑嫂情分!可没想到,我在您心目中,连嫡福晋都不如!!”
宜萱平静地道:“无关乎分量。而是……她也不容易。”
“她不容易?!”李咏絮语中有浓浓的讽刺意味,“难道我就容易了?!她再不容易,还可以生儿育女,而我却不会在有身孕了!!而且,她是嫡福晋,而我永远只能做个侍妾了!”
宜萱立刻道:“可正因为如此,时儿对你不再像从前那样冷漠,却对她日益冷淡了下去!!你有失,就必有得!而她有得,也必然有失!”宜萱深深吸了一口气,“咏絮,你真的没有必要跟她比谁更可怜!!因为嫁入皇家的人,没有哪个是十足幸福的!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是自己不肯听我的劝,硬是要一头扎进来的!走到今日,你怨不得任何人!!”
宜萱的语气渐渐放得松缓些,她安慰道:“何况,你就算做不了侧福晋,还不是照样享受侧福晋的待遇?你看看你房中的桌椅柜几?又何尝是一个庶福晋的用度?你看看你身上穿的绫罗绸缎——”宜萱伸手抓起她的衣袖,“这可是苏州织造刚刚进献的妆花罗!除了董鄂氏和星移,在这个后院里,可曾见别人穿过?!还有你的女儿!有哪个侍妾是可以自己抚养自己孩子的?连我当年幼时,都养在皇后膝下多年,直到额娘被册封为侧福晋,才能重新回生母身边!!”
“咏絮,你若是不知足,你若是看不开!那不是给别人添堵,而是叫自己永远也无法痛快!!”宜萱铮铮撂下这句话,已然口舌发干。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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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一十一、妻妾俱苦(下)
“表姐……”李咏絮含泪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微茫的笑容,“你对我很凶,但我此刻才觉得,你其实对我挺好的。”
宜萱不由一愣,记得当年在净园中的时候,宜萱对她苦口婆心,劝也劝了,吼也吼了,却没能叫她有半分回心转意,也没获得她半分感念,如今……许是为人母亲了吧,终于变得成熟而细腻了。
宜萱其实一直以为,自己并不在乎李咏絮是荣是辱、是死是活,就算有在乎,那也是为了额娘能省心些。原来,并不是的……她永远也无法否认,自己身上那一半来自李家的血统,或许是源自于爱新觉罗宜萱的羁绊,虽然很微渺,但那的的确确是存在的。
若李咏絮不是她的表妹,宜萱根本没有必要对她啰嗦这个多,也根本没有必要为了她而生气。所以此刻,宜萱不得不承认,她对这个表妹是有些许难言言明的亲情在里头。
宜萱轻轻侧坐在榻上,语气柔缓地道:“其实时儿这两年,对你也是很好的。”她瞥见李咏絮面上的埋怨之色,便道:“你别管他是因为愧疚还是旁的才对你好,这不是最要紧的!要紧的是,你既然进了皇家,没有丈夫的喜爱是活不下去的!所以你要做的不是争一口气,而是争一份长久的宠爱!”
李咏絮听了,缓缓点头,旋即她又苦笑了笑:“可男人的宠爱,有又几个是长久的?”
宜萱亦点头道:“所以,这就要看你维系宠爱的本事了。待解禁之后,就去好好维系这份宠爱吧!不要总是惹事生分了,时儿对你的宽纵。大多源于对你的愧疚。所以不要一次次消磨掉他对你愧疚!!”
李咏絮脸上尽数是淡淡若云烟的哀愁:“其实这些我都懂,不过是有些不甘心罢了。不过,吃了一次亏,我总不会再在同一个地方摔倒。”
宜萱露出宽心的微笑:“你能想明白,我便心安了。只要心中明透,日后的路才会越走越远,越走越宽敞。”
李咏絮斜斜看着槛窗上的菱花纹路。看着那投射进来的光辉。她凝声定定道:“我以后的路想越走越宽,最少不得的,便是要有一个儿子!”
宜萱看着她坚定的神情。不由蹙眉:“难道在你眼里心里,只有儿子才要紧?那鸳儿呢?她就不好吗?!她一样是你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亲骨肉啊!”——虽然宜萱无法反抗这个时代重男轻女的腐朽观念,可看到身为母亲的李咏絮这般想要儿子,宜萱不免觉得鸳儿有些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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