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界,酆都城。
紫金盘螭墨玉四方台上,盘坐着一个身穿玄色帝王衮服的年轻男子,他的装束与宜萱梦境回忆中的一模一样。
他睁开了眼睛,却吐出了一口紫红的鲜血。
果然普通人的肉身是不成的。
其实萱儿身旁那个侍女也是个可以用的,但是用过之后,那侍女也就必死无疑了,而郑老太太和那老妪的身体太过苍老,只怕他一附身便会立刻断气,所以他才冒险选了在府门外头的健壮仆役的身躯,幸好赶上了……
“咳咳!”他捂着胸口低低咳嗽了两声,当初纳喇星徽身躯死去的创伤还没有完全恢复,如今又……
看样子,他必须要闭关一次了。接下来有三首暗中保护萱儿,想必不会再出现意外了吧?
他看着那一汪蔚蓝色水池中倒影的的萱儿正在垂泪的容颜,忍不住伸手想去抚摸,却只触碰出了一圈圈涟漪……自从纳喇星徽的身躯死后,他便只能一直这样看着她了……
连想要触摸,都是奢望了。
他苦笑了笑,之前等了千年都等下来了,如今怎么连区区几年都等不了了?
回首看到的是两架一大一小透明的玉棺,大的里头躺着一个年轻的女子,她的容颜五分似怀恪公主,还有五分似二十一世纪的金宜萱。小的那具玉棺中,躺着的是一个约莫只有三四岁大的白胖可爱的男孩,他的模样分明就是熙儿幼时的样子。
看着只有躯体的妻子与儿子,他脸上的苦涩浓得化不开。
冥族人,作为最强大的种族,也被六界法子定下了最严苛的限制——就是冥族人不能离开冥界。但后来,冥族人参悟了这个法则中的漏洞,便是让灵魂附身在其他种族的肉身之上,如一来便不能完全算是冥族人了。L
☆、三百三十三、弘历遗策
盛熙一大早来到长乐殿,看到的是额娘哭得肿若核桃的双眼,和玉姑姑(玉簪)那被掐得淤青成片的脖子。
“这到底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盛熙急忙问。
宜萱看着玉簪,道:“你先回去歇息两日吧,不必急着过来当差。”
玉簪喉咙火辣辣疼得厉害,也着实说不出话来,只见了一个万福,便躬身退下了。
长乐殿寂静如许,唯有鎏金西洋摆钟滴滴答答做响,宜萱凝眸望着儿子盛熙,殷殷道:“熙儿,你阿玛昨晚来过了。”
盛熙眼睛瞪得滴流圆,“这不可能!”
宜萱略显疲惫的脸上露出继续黯然,“可惜他只来了一会儿就走了……”
盛熙那墨染的一双剑眉陡然蹙起,“您是说,阿玛他随便找了个人附身?”
宜萱颔首,见盛熙神情凝重,便忙问:“怎么了?”
盛熙没有回答宜萱的疑问,而是急促地问:“额娘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否则阿玛他不会如此!”
见盛熙又慌又乱的焦急模样,宜萱也不做迟疑,忙细细将郑老太太临死设局要与她同归于尽之事说了个一五一十。
郑老太太的确是得了肺痨,也时日无多,所以才有如此胆量敢孤注一掷吧?反正也是要死的人了,能拉她做垫背,给自己的儿子报仇,也是十分值当的事情!
至于若真成功了,是否会使萨弼受到迁怒,只怕便不在郑老太太的考虑范围之内了吧?在郑老太太眼中,她自己固然是第一要紧的,其次便是她儿子纳喇星德了。至于萨弼……怕是要退出一射之地的。
郑老太太身子健康的时候,只怕也不舍得拼命刺杀宜萱,如今快要死了,方才行此之举,可见是她吧自己性命看得比纳喇星德要紧。
盛熙磨牙恨恨道:“这个老虔婆竟也有日此‘智勇双全’的时候!!倒是小觑了她了!”
是啊,用假死引宜萱入瓮,出其不备用淬了剧毒的钗子谋刺。的确是精密的布局……的确不像是郑老太太这种浅薄之辈能想出来的主意。
只是如今也没必要详查到底是谁给她出的主意了。反正郑老太太死了,她那个唯一的忠仆老嬷嬷也死了,全都被子文干净利落地解决掉了。
当时的情况。若非子文及时出现,只怕她少不得要被刺中。想到那个钗子,宜萱从袖中取了出来,“熙儿。你拿去查查,这上头到底淬了什么毒。”
这会子勇毅候府的老夫人他他拉氏已经在纳喇府筹办丧礼了。宜萱是特意请她去了,又叮嘱了厚葬那个因被子文附身而死的仆役,并照拂他的家眷……一下子纳喇府里添了三条人命,唯独这个不知姓甚名谁的仆役是真真枉死的。
宜萱没有立场也没有资格责怪子文害了一条人命。若较真的说,那仆役是因她而死的。如今能做的,也只有弥补在他家人的身上了。不过宜萱只对他他拉氏说。那仆役是为了救她而死,这倒也不算是虚言了。
接下来的几日。宜萱时时刻刻都能感受到三首的存在,虽然看不到,但是若她扬声一唤,三首立刻就会出现在她面前,跟个影子似的,一天十二个时辰待命。
倒是玉簪脖子上的瘀伤,足足养了小半个月才消了,喉咙也受损不轻,如今日日都吃着银子莲子羹,总算是已经言语无碍了,就是声音却不似从前婉转了。
不过她们主仆能平平安安,已经是极难得之事了。
又过了几日,弘时趁着休沐之日来到公主府,今儿是个阴沉沉的天,墨云堆积,仿佛要要一场暴雨来临。宜萱彼时正坐在长乐殿临窗的罗汉榻上,观摩着早年郎世宁给熙儿做老师的时候,给她画的一副油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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