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醒来,她只觉得腰肢酸软无力, 身子也还兀自有些困乏。他却同没事人一般, 再度出门去了。这男人同女人的精力,竟有这样大的分别么?他折腾了她一夜, 她连起床的力气也几乎没了, 他却还有精力出门办事。仔细想想, 也是不公平。
想至此处, 她忽然失声一笑,抬手抚在了光洁的额头上,略遮了遮那有些刺目的日光。
值夜的如锦听到动静, 掀起帐子,服侍她起来穿衣,一面说道:\奶奶今儿起晚了,二爷出门好一晌功夫了呢。早上二爷本是要等奶奶一道吃早饭道, 但看奶奶始终没醒, 就先出门了。\姜红菱闻言,当即问到:“既是这样,怎么不叫我起来“
如锦说道:“二爷说不让吵醒奶奶。“姜红菱瞅着她, 点头说道:“好啊,如今你们是连我的话也不听了。你们二爷说的话倒好使,我说什么就都成了耳旁风。我说怪道昨天夜里我叫你们两个,倒茶也不动弹,倒水也懒怠动。亏得昨儿夜里我还替你捏了把汗,生恐你被二爷拿了去。原来只是白操心罢了!“
如锦任她数落了一番,嘻嘻笑道:“我晓得奶奶疼我,但如今连奶奶都是二爷的,我们还能说什么?昨儿夜里,摆明二爷不想我们在旁杵着碍眼,我们倒没眼色硬凑在不成?“
几句话说的姜红菱面红耳赤,她前世今生活了这二十余年,人前从来端静自持,且因她生性不苟言笑,又身份敏感,也从无人敢在她面前同她风言风语的开这些玩笑。
然而近来她同顾思杳之间相处是越发不避人了,如锦如素两个贴身服侍的婢女看在眼中,闺服侍之时免不了拿这些事情来说笑。
姜红菱听了这调笑之言,不觉羞恼起来,呵斥了她几句。
主仆两个正拌嘴之时,如素忽自外头匆匆进来,说道:“奶奶,秫香楼打发人来报信儿,四姑娘昨儿夜里四更天时分发了高热,到了这会儿已有些人事不知了。”
姜红菱微微吃了一惊,但转念便想到昨夜之事,心中遂明白了几分,当着两个丫鬟面前也不提起,只问道:“可请大夫了?”如素说道:“秫香楼上下都慌了神了,并不敢擅作主张,来请奶奶做主。”
姜红菱闻言,更不多语,草草梳洗了一番,便起身往秫香楼去了。
一路到了秫香楼,只见院中挤了一地的人,那些西府跟来伺候顾妩的丫鬟婆子,此刻都在院中。
姜红菱眼见此景,心中生出几分恚怒,斥责道:“姑娘病着,你们不在里面伺候,都杵在院中做什么?!”
这些人各个垂首不言,面色发白,竟有几分人人自危的情形来。
姜红菱更觉得奇怪,也没多出言,拾阶而上,进房看视顾妩。
进到屋中,堂上一片寂静,一人也无。
她转进内室,就见顾妩僵卧在床上,声息俱无。只如雪一人守在床畔,抽抽噎噎。
一见她进来,如雪连忙起来,低低道了一声大奶奶,又抬手拭泪。
姜红菱走上前来,看视了一回,但看顾妩躺在床上,双眸紧闭,脸色潮红,双唇却无丝毫血色,与昨日她晕倒之时的样子,真有天壤之别。
她忍不住伸手试了一下,果然顾妩额头滚烫不已,不由斥道:“姑娘病成这个样子,不说请大夫医治,倒在这里哭哭啼啼,算是怎么样?”说着,想起外头那一院的人,又道:“怎么就你一人在这里,那些人都在院里发瘟不成?!”
如雪听她问起,登时气不打一处来,咬牙切齿道:“昨儿半夜姑娘烧起来,这些人便四处乱传姑娘是被二太太染了疫病,不敢进来扶持。我央求了几回,他们谁也不肯来。姑娘要喝水也没有,要请大夫也没人肯去。我要走开,又怕姑娘床前没了人。恰好如素姐姐打这儿路过,我才央了她去报知奶奶。”
姜红菱听了这一番言语,面色沉沉,先不发落这事,只吩咐如素道:“去二门上打发个小子,骑快马请大夫来家。昨儿来的那位就不必了,另外请个高明的来。”
如素答应着,快步出去了。
姜红菱便在正堂上首坐了,吩咐着将院中那一票人传到屋中。
只见她杏眼圆睁,俏脸含怒,朱唇微启:“二爷将你们自西府调派过来,是要你们服侍四姑娘的。如今四姑娘病了,你们竟这等畏祸,一个也不在跟前。连分内的事情都做不好,侯府留你们还有什么用处了?!我不知你们在西府里如何行事,又是谁家的什么人,有些什么脸面。但既来了侯府,便要服我的管束。我可容不下这等欺凌主子、贪懒畏祸的下人!”
这些人在底下站着,各个听得面面相觑。
昨儿顾妩闹下的事,这些人也模糊听到了一些,又见顾思杳夤夜前来,将她狠狠教训了一番,便当这四姑娘将这两位当家的主子得罪了一遍,再也不必将她放在眼中。
顾妩曾藏匿程氏生前使用之物,如今夜半发热,人便都传她是得了疫病。众人既不将她放在眼中,哪里还肯亲身涉险,前来照看?遂各个躲了开去,任凭如雪如何央告,并无一人肯来。
到了姜红菱来时,这些人只当她不过来做些面子功夫,谁知她竟当真发落起来,方才各自慌张失措起来。
但听姜红菱传令道:“将这些人押下去,各自领五十板子,外头院中服侍的,革一月的银米。屋中服侍的婆子丫鬟,打发出去,送到柴房、灶下、浆洗等粗使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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