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弟。”
尚月蓉作礼,似欲去,但他不发话,也不好立走,齐靳摆摆手,她和身边的婢女便下去。
他做兄长的在这件事上的行事却说不得正派,平日里做得一个严兄的规模,如此撞见倒有几分尴尬,只齐斯拱了拱手,先道:“是小弟扰了大哥,告罪,只是适才在门厅见着了轿,说是治中大人过来,小弟重其人品行事,想来大哥看中,便赶来招呼一声。”
说到冒失告罪的话,齐靳摆手,沉然道,“我待她并不如是。”
齐斯笑道,“大哥待她自有一番不同,怜其身世,重其官宦名门之后,落于此地,”齐斯笑了一下,“这‘似婢似女’,也别有一番风雅。”
齐斯用的是窈娘之典,他为弟的说到这里,为兄自然不再多言。齐靳内心思忖:这似婢似女的心境,想之乔知之于窈娘,又有一番感慨,联之窈娘自尽,乔知之受武承嗣之栽害,牵连满门,心下陡升一股不祥,只是他为官多年,面上不露,人情又自带三分疑性,这个弟弟他是知道的,打娘胎里带着人情的三分熟络,今日的话却不像无心之失。
于是抬眼看他,面上却也无平日之随意。
齐斯见兄长冥神思虑,后又紧望着他,到底是老于事故的人,他心内卜哔一慌,只面上未现出来。
齐斯的眼低下去。
面上还是含笑。
齐靳看着他,“他今日有心腹事同我说。”
“谁”
齐靳也不立回他,转回眼,看着眼前的一洼池塘,笑道,“自然是你适才所念之人。”
齐斯面上一变,两人对望了一眼,也笑道,“那小弟今日也不便同治中大人赐教,只闻得他笔下来得,公事细缀,做书暗点补点,实为一绝。”
“不争这么个时日,今日倒不凑巧,往后若不是公务相关,倒可引你向霈公一学。”
齐斯答应着便去了。这里齐靳见二弟去了。正欲回房,刚走到怡墨院墙角外,见王溪身边跟着的映月垂头的在厢房外头来回走着,于是也不立回书房,转头到东边的厅外头,透过冰裂纹的窗格子往里头瞧了一眼。
王溪看着账本,边上菖蒲两指顺着那戥子星儿挪移,王溪手上一方红绢,抚着额头,仿佛是有些倦的样子。
菖蒲皱眉道,“曾大夫说,到底是天公帮忙,燎得看似重,实则不宜胡乱涂抹,只说待皮肉自长全了用象胆,只是这东西不贵重,估摸着是老夫人心里头疑,定要求个宫里涂抹的。”
“我也不能深劝,只是曾大夫虽是女流,气性却大,我这里不好得罪了。现下为了宽慰母亲,只能拿些银子去置一些。”
“这时节,买办穷开价,外头丁二爷说了,宫里的公公说,现如今要这东西,都要过了宫内的掌宫内监,这一项可不是小花费,况且还没个准信给夫人。”
“丁瑞。”
齐靳打断了他们主仆二人的话,“为何不让丁祥去置办,劳累了夫人。”
丁瑞自是跟班听差,自然也是听见了,从后头弯着过来。
这求医问药可是大事,要宫里的东西,可指走关节这一样,非到办起事来才知难,宫里的公公那里,事情往往可大可小,他们终究是下人在奔波,丁祥虽有些脸面,但府里上下如今都知道老爷夫人生了嫌隙,事情要办起来,也只办那三分,如同那算盘珠子一般,拨一拨,动一动,王溪行事便越发的难了。
走一步,打算三步。
只是她的性子绵里藏针。
情愿难些,也不愿从齐靳这里服软府就。
下人俱在,王溪目示菖蒲,将东西挪开,一同站起行礼。
这一礼极为规整。
“老爷。”
齐靳抬手示意,自己踱了进去。
院内众人本被王溪支开去,适才齐靳唤了一声,一时丫头仆妇端茶斟水,忙乱了一阵,也不敢擅离,只在一旁候着屏息凝神。
齐靳坐在正位,理了理衣袖,对着丁瑞道:“我也不问个缘由,革你两个月的银米,外头只是你的兄弟,你看着办,传我的话下去,府内上下的人,凡有哪个糊涂东西对夫人不周到的,照你的例,你是总管,我有事自然拿你作问,夫人待你儿子不薄,我想必你也体谅。”
齐靳这话不假思索。
众人都来不及细思,沉寂了一会,只见丁瑞跪下,“小的明白,是小的太糊涂,没有给夫人分忧,由我作例,想必府上众人便可改过勤勉。”
第43章 妥协
这是他跟班听差久了,自然能砸摸明白主子的话。
丁瑞又在砖地上碰了个响头,已罚了例银,口里仍旧说:“还请老爷夫人治罪。”便趴在那里。
众人见总管如此,都不敢吭气,忙都跪下,连着菖蒲也一齐跪下,外头洒扫的不知就里,遥望着里头情形,也都跪下了。菖蒲心内又惧又喜,喜的是这一番“乱石铺街”在底下人传开了,那些背地里怠慢、使枪的便要收敛些。
“我说了,你看着办。”齐靳稍放慢了语速,恢复了平日的语气,“我这里只给你打个招呼,治罪不治罪的话我也不在众人面前不拂你脸面,”说罢抬手让众人起来,只众人都把头低下,唯恐露了一丝表情,齐靳慢道,“罢了,我同夫人还有话要说,你们先下去吧。”
待众人都出去,齐靳眼光略向边上移去,王溪只十分安静的坐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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