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两个商量着要搬什么花色的回去小跨院摆,都商量完了,张推官还在问,要不是天色将黑,钟氏亲自出来催他们进去用晚饭,张推官得直接把人拉去书房让他默卷出来看了。
饭后,丫头收了残席,另捧上了清茶来,众人安坐,继续说话。
得知苏长越想连着参加明年的会试,张推官很赞成:“很该去试一试,刚中了一榜,此时去,压力小一些,便不中也不损锐气,正好去熟悉一下个中程序,下次的把握便更大了。”
苏长越一一应是。
张推官说着,看看苏长越,又看看一旁的叶明光,心中喟叹,好孩子全是别人家的,他自己膝下空虚不说了,便有两个侄儿也是寻常,此时连要把他们叫过来勉力一二,都提不起这个精神来。
只能点点叶明光:“光哥儿,看你苏家哥哥这般出息,你也要发奋才好,往金榜上去题一回名,你爹爹泉下有知也当欣慰了。”
叶明光这会神色很放松——他知道苏长越很快又要走了,道:“我知道,舅舅,今年来不及了,我明年去报名童生试,后年考乡试,十八岁以前,我应该先能上桂榜了,会试可能难一点,我不敢保证。”
“噗!”
珠华坐他旁边,一下喷了,伸手就去拧他耳朵:“你还觉得你挺谦虚的是吧?出去了再说这话,可千万别叫我姐姐,我怕人家瞧着我的脸都跟着你大了一圈。”
张推官也呵呵笑了:“有志气是件好事,不过光有志气,不努力可不成。”
珠华拧完弟弟,转过脸来有点歉意地向苏长越笑了笑,这一而再的,她当然意识到叶明光的敌意了,这要是个普通孩子,珠华早按着他训了,然而叶明光聪明绝顶,智商远超于她,她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教他,毕竟他没犯什么原则性过错,只是在世上只有她一个亲人,所以有些过于依恋她而已。
她郑重其事地和他谈,说不准要起反效果,他会以为她要把他推开了,届时对苏长越的敌意肯定成倍翻长,她在这世的亲人也没几个,叶明光和苏长越都算是归属在她最重要的圈子里,这两个要闹翻了,她夹中间那滋味,可酸爽得没法说了。
所以只能尽量以和稀泥为主,叶明光不会一直是个小孩子,等他再大几岁,心性成熟了,自己独立起来,就不会再有这个问题了。
只是现在难免要有点委屈苏长越,让一让步。
苏长越唇边有笑意。
他早觉出来了,叶明光如今对他有意见,见着他总有些隐隐的炸毛,他立个志,都偏要把时间强调在“十八岁”以前,这是安心要压他一头。
苏长越没有不快,倒觉得挺有意思——真是有其姐必有其弟,醋坛子姐姐,带个弟弟把弟弟也带成小醋坛子了。
见珠华的目光过来,他薄唇微掀,以口形道:“上梁。”
一个短词,珠华愣一愣,就辨出来了,《节妇吟》都给他寄过了,这时候再要不认,珠华自己也觉得说不过去了——只是目光对上,她又有点脸热,早知他默默帅成了这个等级,她恐怕没那个胆量那么消遣他。
就如现在,简单无奇一个动作,由他做就没来由加持了一层光环,她很容易只想听话,而兴不起作反的念头来。
正各怀心思间,月朗进来了,她面色怪异,来通报时的声音都有点飘忽:“老爷,太太,三爷和二娘子回来了。”
一语打破其乐融融的氛围。
张推官怔了下,确认自己没有听错,面色便凝重起来,直接站起了身。
☆、第70章
两辆马车停在张宅前,前一辆华丽又气派,不像一般人家的规制,后一辆相对普通些。
门楣上挑着的两盏灯笼投下暖黄的光,从后面的车里先出来了两个中年妇人,穿着差不多款式的褙子,发髻梳得光溜整齐,她们手里都拿了东西,下了车后,一个把抱着的小杌放在前面马车的地上,然后轻轻掀起车帘;另一个站在底下,手里捧着件蝶戏牡丹红绸斗篷,微微躬身,等候着差遣的样子。
两个人动作不多,但已然显出了自身的规矩,只怕比张宅里的下人们都强些。
车厢微晃,一个瘦弱的年轻男人踩着小杌先下来了,他半边脸很英俊,然而下车转过身,背手仰起头打量着门上漆木匾额的时候,露出的另半边脸却有一道狰狞疤痕,将容貌毁损得十分厉害。
他身后的马车里,缓缓伸出另一只手来,这只手上套了一金一玉两个手镯,稍有动作,金玉相撞发出玎铃之声,悦耳而富贵气象十足。
那只手扶着车厢边顿了顿,似在往外打量了一下,跟着整个人才探身露出了真容,原来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她衣饰华贵,下巴尖尖,容貌娇俏里又带着几分妩媚,是个貌美又有特色的美人儿。
捧斗篷的妇人伸手扶着她下了车,跟着把斗篷一展,轻巧地替她披到了身上。
微凉的晚风中,少女脚步轻快地往前走了两步,站到年轻男人身边:“三哥,你看什么呢?快进去吧,坐这么久车了,我可累了,想赶紧休息了。”
张兴文的嘴边扯出一抹说不清意味的笑容:“……没什么,就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回来了。”
他说完这句话,就上前拍起了门。
啪,啪。
守门的小厮刚吃了饭,这会儿捧着肚子懒懒地躺着消食呢,被惊起来,一边嘟囔着问“谁呀”,一边抽开了门闩,把门打开一道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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