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趟倒去得好,解开了她的心结,肯踏踏实实接受家里的安排了。
只是温蕙自己想不到,陆家公子陆睿是这样一个如冰如玉的少年。
陆夫人也想不到,丈夫口中那个身子一看便康健结实,定和她母亲一般能生的北方姑娘,竟也生得这么婀娜秀丽,不输给江南佳丽。
陆夫人其实十分不愿意这门亲事的。
她生养的金鳞儿,配个百户家的女儿,等说出去,当初那些她看不上,被她拒绝了的人家怕不是要笑掉大牙。
当初她在余杭侍疾,接到丈夫的书信就险些眼前一黑。好容易挨到婆母身体大好,放她去江州,两夫妻团聚,先为这个吵了一架。
只男人做了决定的事,内宅妇人纵闹一闹,吵一吵,也很难动摇。勉强说服她的便是丈夫觉得温家女儿一定能生。
待见了温蕙,意外于她生得如此好颜色,却也没看出来哪里就强健于江南女子了。还不是一样纤腰一束,袅袅娜娜,聘聘婷婷的。
山东常有海盗登陆骚扰,已有百年之久。此地武风昌盛,便是女子,也常有习得拳脚抢棒的。便是不学功夫的,也少有人家将女儿养得弱得跟什么似的,起码海盗来了,便是不能打,也得能跑才行。
如此,男女大防便不那么严格。
温家夫妻殷勤请了陆夫人上座,便叫温蕙在温夫人身边侍立。这一番安排,其实是想让陆夫人好好看看温蕙。
陆夫人却端起茶,微微垂眸抿了一口,心下实在不大看得上。要知道搁在江南读书人家,便是要相看,也只是将女儿家唤出来露一面,行个礼问候了,便叫她退下了。
北方军户人家,实在粗鄙。
但这是丈夫定下来的事,陆夫人心中再不愿,也只能微微叹一口气,放下杯子抬眸,淡淡一笑:这便是蕙娘侄女吧?
她这样一问,坐在下首的陆睿便将目光投了过去。
平日里与温家往来的多是一样的军户人家。温百户掌着百户所,隶属千户所,少与文官打交道。温蕙与温夫人日常里交际往来的夫人、姑娘们,大多做派与她们相近。
陆夫人却是全然不一样的人。她既是文官妻子,又是南方书香门第的女子。她通身的气派和做派,别说温蕙这没见识的小姑娘,便是爽利如温夫人,都不自禁地把说话声音放轻了。
温蕙只觉得手心冒汗。
温夫人笑道:就是我家这淘气的东西
一转眼却见温蕙还傻站着平日里做什么都快得看不见,这时候冒什么傻气呢!温夫人咬牙笑着扯了一下温蕙的衣袖。
温蕙慢半拍站出来行礼,好在礼行得规规矩矩,还不算太丢脸。
只那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头都哪去了?温夫人纳闷。明明只叫她规矩,没叫她装傻子啊。
陆夫人脸上的笑始终淡淡的,不失礼,却有一种微妙的疏离感。她从身边仆妇手中接过一个扁扁匣子:婶子的一点心意,别嫌弃。
温蕙恭敬接了,福身道谢。
待起身,终究是忍不住抬眼看向陆夫人身边那个少年便是这少年的目光,使她僵硬紧张,她一直不敢看他。
却不料,陆睿也正在看她。见她终于肯瞧他一眼,陆睿对她微微一笑。
少年一身书卷气,绽颜一笑,秀雅得仿佛琉璃美玉。
他与她的哥哥们实在太不一样,温蕙从未见过这样的少年,只觉得如沐春风。她本性活泼,适才莫名紧张,人才僵硬。这一刻沉浸在少年的笑意里,本性流露,下意识地便对他也笑了笑。
陆夫人微微蹙眉,瞟了儿子一眼。陆睿含笑垂下眼眸。
温夫人咳了一声,道:没想到今年这么早就下雪了,一路上可还稳当吧?
强行把话题引过去,掩盖住适才一对少年男女那一点点不太对劲。
还好。陆夫人声线柔,语调缓,官道还算平整,只路有些滑,一路倒是平安。
陆夫人一个文官之妻,与这对军户夫妇实在没什么投机话语,只得谈些道路、天气、饮食。略说了几句,陆夫人抬手虚虚按了下肩膀:又是坐船,又是换车,赶得时节不好,已看不到什么风景,倒叫人筋骨疲累。
温夫人会意,忙道:夫人一路劳累,不如先歇歇,咱们稍后再来说话。
陆夫人颔首:叨扰了。
哪里,哪里。温夫人说,您客气了。
温家专门收拾出一进跨院给陆家母子。
温夫人亲自引着过去安顿,又留了两个稳重仆妇,告诉陆夫人:夫人尽管使唤。
陆夫人谢过了,温夫人离去。
陆家的仆妇们穿梭而入,有条不紊地将陆夫人的自带的惯用物品往房里送。陆夫人和陆睿暂在次间里休息。
待丫鬟向温家仆妇要了热水沏了茶端上来,又放下帘子退出去,陆睿便开口道:母亲,我改主意了。
倜傥少年勾唇一笑:我愿意娶温姑娘为妻。
10. 第 10 章 拖延
第10章
陆夫人眉头紧蹙,道:我们说好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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