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姑嫂嘀咕了许久,总觉得陆睿不会没事放一本无用的字帖,或许真的有什么含义在里面。告诉了温夫人,温夫人眼睛一瞪:既都给你了,那就练!
唤了吴秀才指点她,给她判作业。
温蕙凝神屏气,拿出了自己最好的水平,踏踏实实地抄了一页,拿到次间里给陆夫人。恍惚有种小时候,吴秀才给她开蒙,每日抄了大字交作业的感觉。
陆夫人看了看,表情没什么太大变化,点了点头,竟然道:比我预想的好呢。
这,这算夸吗?
不管了!就当是夸了!
陆夫人叫温蕙榻上坐,缓缓告诉她:这几天让你跟着看家事,我其实也在看你。天下的家事都是共通的,看得出来亲家也是好好教过你了。
温蕙点头:这大半年,都跟着我嫂子练手。
中馈原也没有多么难,无非手熟尔,做得多了,便心中有数。陆夫人道,而且你还小,我便再多管两年,也没关系的。所以这几日我想了想,这一块倒不急。
温蕙道:都听母亲的。
陆夫人道:我现在想让你补上的,都是些看起来不重要的。但真用得上,你却拿不出的时候,便万分难受的。譬如这写字,你定是觉得做人媳妇,字写得好不好,没多大重要。
温蕙有些不大好意思,因这的确说中了她的心思。
陆夫人道:睿儿以后必要走仕途的,咱们这种人家,私交也好,官场往来也好,大多结交的都是差不多的人。自来物以类聚,人以群居,人都是分圈子的,富有富圈,贵有贵圈,文武不爱往来,南北互相瞧不上。北人嫌弃南人矮,南人嫌弃北人粗。
温蕙没憋住,扑哧笑了出来。
她可真是爱笑,陆夫人心想,自己也不禁笑起来。
她道:你才十四呢,来到江州,现在的感觉是人生地不熟,但以后,一定会结交到朋友。只咱们这样的人家,往来的都是差不多的人家。大多相似人家出身的女子,心底多多少少有一分傲气。旁的不说,你下个帖子邀约,若让旁人动笔,那便是没诚意。自己动笔,你现在这笔字,我直说了,若是我年少时接到这样的帖子,我便推了不去。
却见温蕙闻言,挠了挠脸。
陆夫人:
这是什么动作。小猫似的。
温蕙倒也并不觉得难为情,她本就是武将家的闺女,现在要她去学做书香人家的女儿,本就是跨界。
她只是为难,挠挠脸,道:那我练字?
我正有此意。陆夫人点头,以后你每天过来,五篇大字。
妈呀,真好像回到了小时候!
温蕙情不自禁地微微后仰,还吞了口口水。
陆夫人嘴角抽了一下。她这媳妇,心里想的岂止是写在脸上,简直写在了全身。
她习惯性地伸手去揉额角,却发觉头其实并没有疼。
温蕙一见她这动作,啊了声,腾地坐直身体,道:母亲!别为我这事为难,我底子薄些,下苦工练就是了!母亲放心好了!
陆睿把陆夫人郑重托给了她,她可不能辜负他这份信任!
不就是写字嘛,哪有扎马步累。狠练就是了!
那眼睛睁得圆圆,蕴着腾腾两簇火焰似的光芒。
陆夫人眨眨眼。
乔妈妈笑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少夫人有这份心,定能做好的。来,吃点心。
说着将婢女端上来的点心碟子向温蕙推了推。
温蕙可爱吃点心了!而且陆家的点心特别好吃。
只她总算还记的自己现在是人家媳妇了,不是在家里做闺女的时候,视线在碟子上扫了一圈,道:母亲用。
陆夫人总有种怪怪的感觉。
看着温蕙的模样,总想起自己少女时代养过的那只猫。莫名其妙就会想起来。
她道:我养生呢,正餐之外,尽量少食。你多吃些,还长身体呢。
既然婆婆都许了,温蕙便没顾忌了,开开心心地吃起来。明明用过早饭了,可的确又饿了呢。
一抬眼,却见婆母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
陆夫人移开视线,又移回来,问:你可会打双陆?
温蕙嘴巴里有点心,便摇摇头。待咽下去,又喝了口茶,放下杯子道:我们那里千户家的姑娘会打,她想教我,只没教会。
其实是她觉得下棋没意思,直接拒绝了,拖着莞莞去跑马了。这里扣锅给莞莞,赖她没教会。
陆夫人便对乔妈妈道:那咱们教她。
丫鬟便取了双陆棋过来。
温蕙趁这功夫又往嘴巴里填了一块点心,喝口茶冲下去。没办法,长身体就是容易饿。
待棋都摆开,陆夫人给她讲明了规则,带她下棋。
乔妈妈帮她看,指点她。
温蕙嫁过来之前,温夫人曾设想过一百种画面,都是婆婆严苛地教温蕙规矩。
温夫人知道规矩大了,作媳妇的必然辛苦些。然温夫人自己这一辈子受得全是没有规矩的苦。有规矩总比没规矩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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