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渔女有一双明亮的眼睛。刚才,她曽以石块掷中一个贼匪的脑袋,令他分神,温蕙一击杀了他。
这个勇敢的女子视线与温蕙对上。同时感受到了勒住脖颈的手臂稍稍放松。这一刻她和温蕙心意相通。
她忽然猛地咬了男人的手臂一口!
男人忽吃痛,勒人的手自然放开,拿刀的手自然举起。不怕他动,就怕他不动。他只要一动,就有破绽。
银枪如蛟龙一般攻到了眼前。
任你说什么狠话,真到这一刻,哪有那功夫先去杀渔女,自然是自己的命最重要,自然是先要自保。
男人挥刀格挡。
便是另两人,也顾不得渔女不渔女的,挥着斧头钢刀,亦围攻过来。
赶过来的男人们提着兵刃,脚程很快,已经听到了兵刃撞击的声音。于树木缝隙间,也看到了战在一起的身影。
众人加快速度奔了过去,正看到,一杆银枪似蛟龙出水,才挑破一人喉咙,又扎入一人胸膛。
那女子力未发尽,暴喝一声,枪尖穿透了心脏,自背后透体而出。这并非全靠膂力,女子的膂力难以达到这个程度。这是借着出枪之势,借着冲战之势,一贯而穿,透体尺余!
斧头挟风劈来。女子撒开银枪,捉住已死男人的肩膀,移形换位,已转到了死人的身后,推着尸体顶过去。
枪尾顶住了使斧之人的身体。这人膂力奇大,向来都是大开大合猛冲猛干,他硬是用身体顶住枪杆,向前硬冲,缩短了与温蕙的距离。
银枪被推得扎透尸体,再透体尺余。
斧头劈下来,温蕙矮身,那斧头劈进死人的肩膀,卡在了骨头里。
温蕙趁机握住的枪身,将自己的枪从尸体中拔了出来。
整杆枪都被血洗一遍。
握在手里,都滑腻了。
杀了她!杀了她!使斧头的男人对同伴嘶喊!
他刚刚经历了同伴一个接一个死去的恐惧,此时哪管温蕙美貌不美貌,既来了援军,一心只想让同伴杀了温蕙,才能缓了这恐惧。
然而章东亭、冷山等人一赶来,便看到的是温蕙挑杀二人的精彩。
众人皆惊。
之前报信的人说硬点子是个女人。其实每个人脑海中浮现出来的都是个母大虫的模样。谁也想不到她是这副模样。
日头比之先前更加西斜。
穿透树木之间斜斜投下的光是橙金色的。
那个女人枪尖指地,面对着众人。渔女们躲在她身后,她一杆枪护住了她们。
她腾出了右手,在肋间抹了抹。
大家都知道她抹什么。他们都看到了那杆银枪是怎么穿透一个人的身体的。
名唤二钱的人对章东亭道:当家的,就是她!
章东亭本来怒不可遏地赶来,是为了看看什么硬点子竟让他在旁人面前失了面子。只万料不到,硬点子会是这般模样。
斜斜洒下的橙金光幕中,众人都震惊温蕙的枪与杀意,也震惊于这浑身杀意的女子的美貌。
章东亭吐出口气,呢喃:乖乖
这是哪里冒出来的一个女人。
众人中只有冷山怔然。
他看到的不是女子的美貌,而是刚才他第一眼看到的,她枪挑二人的那两招。
那招式
渔女们缩在温蕙身后,温蕙银枪斜斜指地,抬眼面对着眼前密麻麻赶来的男人们。
少时,母亲跟她说过什么来着?
一个人的功夫若练得好,可以是一人敌,十人敌,十几人人敌,甚至可以是几十人敌。
但绝不会是百人敌。
一个百户所也才百名兵丁,百人以上,那是打仗了。
面对着密麻麻的盯着她的男人,温蕙知道,今日她可能要交待在这里了。
奇异地,并没有后悔。
力有不逮,死便死了。但拼却了性命,这个拼字,是她自己本心作出的选择。
只,对不住四哥了。
温蕙抹去手心湿滑的血渍,又握紧了枪。
章东亭喝道:把她给我拿下!
章东亭的人得令,暴喝一声,围攻了过来。
温蕙银枪暴起迎战。
章东亭越看眼睛越亮。
冷山却越看越震惊。
这女子生得美貌非常,他并不能通过面孔辨识她。
但,这套枪法他是决不会错认的!
甄家枪!
便在这时,温蕙一招使老,她右脚斜撤,准备换招。
这一步斜撤,冷山看得清清楚楚。
他们都跟娘学的是后撤,便于发力。只有小妹妹,膂力不足,避开硬碰,取灵动变幻之长。她这一步,变形为斜撤,只为了好换招。
住手!
人群中,忽然响起暴喝声。
快住手!
与温蕙厮杀的男人们纷纷后撤,温蕙亦后撤,两边分开。都向人群望过去。
旁人亦惊诧望去。却见喝止几人的,是琉球冷山。
对温蕙来说,这是个一脸大胡子,额头到颧骨还有一道贯穿了鼻梁的刀疤的粗犷大汉。
这大汉越众而出,神情激动。
月牙儿!他喊,月牙儿是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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