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雍没搭腔,似乎觉着她在说废话。
沈鹿溪往外走了两步,才回过神来,纳闷道:“您,您不是有伺候的内侍吗?”姬雍想吃甜羹这事不归她管啊!
他不应该就近使唤内室里听用的下人吗,为什么特地跑到外殿来折腾她?
姬雍眼皮一掀:“我乐意。”
沈鹿溪硬是憋住了大脑里越堆越厚的脏话,脚步沉沉地去厨房取甜羹了。
幸好姬雍闹妖也不是一回两回,厨下早有人轮流值夜,很快就端上一盏浓稠的甜羹——沈鹿溪探头瞧了眼,觉着这玩意叫甜羹不大准确,它更像是上辈子她常喝的醪糟,用糯米酿制,里面放了玫瑰荔枝樱桃粉圆等物,闻起来有股甜蜜蜜的米酒香气。
沈鹿溪挺想唾一口到碗里,但左右瞄了瞄,见四下都有人,只能把坏心眼拾掇拾掇重新揣回肚子里。
她把一盏醪糟端进了寝殿,但凡太子入口之物,不光要有银器试毒,还有专门试菜的太监,等流程走完,试菜之人向姬雍轻轻颔首。
姬雍用银勺尝了一口,干干净净,莫说下药了,连颗巴豆都她都没放。
他抬眸,神色莫测地看着沈鹿溪。
沈鹿溪给他看的心里发毛——难道自己想往碗里唾一口的事被姬雍瞧出来了?想想也不行啊!
她张了张嘴:“殿下……您不喝吗?”
姬雍这才收回视线,随手把银勺扔到一边,轻撇嘴角:“难喝。”
试探不试探的暂且不说,厨房新换了个厨子,这醪糟的确没平时的味道。
他皱了下眉:“不甜。”
他失了兴致,见沈鹿溪仍盯着那碗甜羹,微抬下巴:“赏你了。”
古代君主确实有给底下人赏吃赏喝的毛病,皇上过年赐给大臣的珍馐御膳还被称为‘福菜’,姬雍这盏醪糟里加了不当季的樱桃和荔枝,据说不比黄金便宜多少,但作为一个现代人,这玩意再怎么金贵,也无法掩盖它被姬雍喝过一口的事实!
——沈鹿溪嫌弃的一批,她张了张嘴:“额……”
姬雍挑眉:“还不喝?这是你的福气。”
沈鹿溪一时刹不住车:“这福气……”
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啊!.jpg
幸好她理智及时回笼,话说一半硬生生拐了个弯:“这福气来的真好,奴才正口渴呢!”说着一脸就义般的表情端起白玉盏。
姬雍自然瞧出她脸上没来得及掩饰的不情愿,多少人想求这一口还求不来呢,真是不知所谓。
他眯了眯眼,颇是不痛快地冷哼了声,不冷不热地道:“你既喜欢,那就都喝干净了,一滴也不准剩。”
他现在真是越来越搞不懂沈鹿溪了,说她两面三刀,偏偏她今日在背着他的时候对他颇多维护,说她忠心事君,她又搞这些招人嫌的事。
沈鹿溪:“……”
她没用勺子,心情沉重地猛地一口闷了。
姬雍本也不喜欢把吃剩的赏人,分食这事他亦是别扭,瞧见沈鹿溪闷头一饮,他眸光不觉在她沾了醴浆的丰润唇瓣上停留了那么一下,似乎才意识到自己和沈鹿溪分享了一碗甜羹,心头生出股说不出的怪异感觉。
倒是沈鹿溪差点没被齁死,醪糟本来就是甜食,她又不怎么爱吃甜的,这碗更是含糖量超标,她被齁的嗓子眼发腻——就这姬雍还嫌不够甜?!
姬雍一手托腮,瞧她腮帮子微微鼓起,白净的额头冒出几点细汗,一副要死要活的模样,忍不住蹙眉:“你是在喝鸩酒吗?有那么难以下咽?”
沈鹿溪这回到底是没管住嘴,一出溜就把心里话滑出来了:“回殿下,我有个小侄子,三岁之后就没吃过这么甜的玩意了。”
姬雍:“……”
以往没人敢在姬雍面前提这事,被沈鹿溪这么一说,仿佛自己嗜甜如命真如三岁稚儿一般。
他一下被戳了痛脚似的,有些羞恼,拂掉面前银勺:“滚去值夜。”
沈鹿溪如蒙大赦,一溜烟跑了出去。
因着后日就是七夕节,辰时刚过一半,太子府上收到不少七夕节宴的邀请帖,沈鹿溪恰在外面巡逻,便接过厚厚一沓请帖递了进去。
姬雍先是瞥了她一眼,然后才接过她手里的帖子,他随意翻了翻,选出渔阳王那张:“七夕便去拜见渔阳王吧。”
渔阳王是当今圣上最小的堂弟,也是姬雍的小叔,他一向是鼎力支持姬雍,叔侄俩关系不差。他随意抓了沈鹿溪的壮丁:“明日你把七夕节礼帮我送到渔阳王府,顺便告诉小叔,我会准时赴宴。”
沈鹿溪脸色一变,当即不干了:“不成啊殿下,我明日休沐,连着七夕节一共要休三天!”
大过节的谁给你加班!呸!
姬雍:“……”
他恨铁不成钢地看着眼前这个小细作,捏了捏眉心:“你眼里除了休假,还有没有别的事了?”
沈鹿溪真是他毕生见过的最没职业操守的细作,要不是两人关系对立,他真想把她拎出来耳提面命一番细作的职业道德。
沈鹿溪忽然一拍大腿:“还真有一桩。”
姬雍略挑了挑眉。
沈鹿溪给他一提醒倒是想起来了:“卑职记着在宫里的时候,七夕的节俸是五十贯钱,还会发一条羊腿,整只烧鸡,一篓螃蟹和一篓鲜果……”
她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期期艾艾地催债:“卑职近来手头有点紧,您看……这钱什么时候能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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