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桃迎面走过来,屈膝行礼,欲言又止。
堇竹见她有话要单独禀明顾云筝,便带着丫鬟退到别处。
春桃这才低声道:“大夫人过来好像是为了五少爷。”
“这话怎么说?”顾云筝面上平静,心里却紧张起来。
春桃道:“大夫人刚过来的时候,侯爷正陪着五少爷在院子里玩儿,奴婢又恰好忙完了手边的事,就留心听了几句。大夫人先是给了五少爷见面礼,温言软语地哄了五少爷好一会儿,随后就询问五少爷的来历,侯爷只说大夫人知道添了个侄子即可。大夫人便又问起您愿不愿意抚养五少爷,说您要是无暇照顾五少爷,不妨将五少爷送到她院子里,她会尽心照顾。”
大夫人照顾熠航?让熠航每日闻着檀香听她诵经念佛?顾云筝问道:“侯爷怎么说?”
“侯爷让连翘姐姐哄着五少爷,请大夫人到房里说话。奴婢最后只听到侯爷反问大夫人,是不是想过继一个孩子。”春桃略显沮丧地道,“您也知道,侯爷在房里,奴婢就不敢跟进去了。”
“我知道了。”顾云筝走向室内的时候,细细分析这件事。
大夫人孀居已久,膝下又无子嗣,如今动了过继一个孩子的心思倒也在情理之中。
如果霍天北说过的要熠航来日光耀门楣的话是真的,那么熠航就只能养在他名下,到了适当的时候,霍天北会让他认祖归宗。这样的话,大夫人就不能认下熠航了。
而且,霍天北昨日才与太夫人说了熠航的事,不可能今日就变卦,也就不会让熠航成为长房的人。
可是问题在于,大夫人是霍天北的寡嫂,他会不会看在英年早逝的大爷的情分上答应大夫人所求之事?他不是朝令夕改的做派,但他也不是在乎名声的性情,在乎名声的话,就不会做出亲自监斩叔父的事情了。
这样一番计较,让顾云筝有些烦躁。进门之际,恰逢大夫人要出门。
大夫人与她寒暄道:“知道四弟妹忙碌,我就不耽误你了,改日得了闲再一起坐坐。”语必从容离开。
这样子,顾云筝自然看不出是得偿所愿还是败兴而归。进到厅堂,见霍天北坐在太师椅上喝茶,神色如常平静。落座后,她索性直言问他:“大嫂过来是为什么事?”
“想过继个孩子。”霍天北说话的时候,抬眼凝视着她,存了探究之意,“她看着熠航不错,又担心你不会照顾孩子,便有意将熠航养在她名下。”
“哦?”顾云筝的手指在座椅扶手上轻敲两下,坐姿调整得略显闲散,语声透着漫不经心,“这样说来,大嫂觉得自己很会照顾孩子?”
她这话其实有些歹毒。大夫人的孩子,五岁时没了。
霍天北不知她是随口道来,还是刻意为之,想到五岁夭折的侄儿,目光一沉。如果大哥的孩子活下来,该有多好。
“你不愿意把熠航养在大嫂名下?”他问她。
“不愿意,而且不同意。”顾云筝坦然道,“别说是个孩子,就是一个物件儿,到了我手里,我就不会拱手于他人。”
霍天北又问道:“如果我已经答应大嫂了呢?”
顾云筝轻轻地笑,“侯爷怎么忍心呢?——养在大嫂名下的话,侯爷在府中,上上下下还会给熠航几分体面,侯爷不在府中,情形可就不好说了。”她只能这么说,对他动之以情,不如摆出利弊。
“这样说来,你不会帮衬大嫂?”
“大嫂觉得我连个孩子都照顾不好,我怎么好意思自不量力地帮她?”
霍天北语声中有了一点点笑意,语气从而变得很柔和,“你这算不算心胸狭窄?”
顾云筝理直气壮的,“女人的心本来就不大。”
☆、胭脂诱(7)
霍天北笑起来,“又小气又争强好胜,应该容不得谁欺负熠航,还是你照顾他吧。”
顾云筝的双眼立时变得亮晶晶的,忽略了他的打趣,“好啊。”又抱怨道,“分明没答应大嫂,偏生与我绕圈子。”
“闲得发慌,就逗你几句。”
“……”顾云筝不再理他,转去更衣。
霍天北则转去西面小书房,唤来徐默:“去告诉大夫人,她说的事,不妥当。”
徐默称是而去。
霍天北原本是有一丝犹豫的。大哥在世时,与大嫂伉俪情深;大哥去世后,大嫂一直深居简出。今日提及此事,因着一份同情,思量的便只有熠航跟随大夫人的好处。想着大嫂有熠航做伴,便不至于常年独守一份寂寥,定会将熠航视如己出。熠航呢,能与大嫂朝夕相对,假以时日便会亲如母子。
但是,顾云筝的话一针见血,不好听,却是事实。连自己的亲骨肉都保护不了的女子,能不能因前车之鉴护得熠航周全,谁也说不准。再说一个常年深居简出的人,能让熠航分享的,也只有孤单寂寥,在那种氛围下长大的孩子,怕是会失了铮骨,成为一个淡泊世事甚至性情孤僻的人。
还是维持现状吧。他这小妻子会哄人也会收拾人,在内宅站稳脚跟不成问题,又不是沉闷的性情,远比大夫人适合照顾熠航。
顾云筝更衣之后,才有闲情打量室内。
因窗户镶嵌的是一色透明玻璃,室内光线明亮,湖蓝色窗帘以银钩束着,阳光在大理石地面上洒下点点光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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