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筝敛目喝茶。
堇竹笑道:“我家夫人是来看望国公夫人的。”
丫鬟坦然自若,“夫人卧病在床,不宜见客,已将诸事交给蓝姨娘代为打理。”
堇竹冷笑,“这样说来,不得到你家姨娘的允许,别人就不能见国公夫人了?”
丫鬟依旧面不改色,“这件事是国公爷交待的。府中情况特殊,还望夫人、姐姐见谅。”
堇竹的火气腾一下子燃了起来。居然让小妾代替正室待客,宣国公的脑袋是不是被门夹了?正室被小妾欺压到了这种地步,是有多懦弱多不争气?她指望着自家夫人出面抱打不平,看向顾云筝,眼含期许,“夫人……”
顾云筝神色悠然,仿佛没听到。
堇竹泄气不已,想着等会儿还是去跟侯爷说一声吧。侯爷的本意是让夫人给表小姐撑腰,夫人却像是打定主意来看热闹的。想到这里,她心念转到了别处去——如果夫人是侯爷无法征服的,如果喜怒不形于色的侯爷、夫人较劲,把对方气得发火,不知是怎样有趣的情形。她先是觉得自己想法荒谬,之后便又觉得不是没这可能,连翘可是没少跟她念叨,说夫人对侯爷虽然总是笑盈盈的,却一点儿取悦讨好的意思都没有。
胡思乱想着,一个衣饰素雅的女子在一大群丫鬟婆子的簇拥下进到花厅。女子貌若梨花,生得一双妙目,纤腰婀娜如柳,气质娴静而又娇柔。
堇竹原以为会看到一个穿金戴银、意气风发、如开屏孔雀一般的女子,却没想,看到的是这样一个人。
“妾身蓝氏,拜见定远侯夫人。”蓝姨娘自报家门时,蹲下去行了个福礼,“国公夫人染病,大小姐在床前侍疾,内宅就没了个理事的,国公爷看着不成体统,吩咐妾身协理国公夫人打理内宅事宜。若有失礼之处,夫人只管责罚。”
顾云筝依然气定神闲地坐着,不理会蓝姨娘,转头问堇竹:“国公爷好像没有兄弟与他同住在这府里吧?”
堇竹不明所以,还是即刻回话:“回夫人的话,没有。”
“那她是哪一家的夫人、太太?”
堇竹会意,忍着笑道:“她不是哪一家的夫人、太太。”
“那她到底是谁?”顾云筝指了指蓝姨娘,“府里的管事?”
“她是国公爷的小妾。”
蓝姨娘眉宇间没有恼意,原本白皙的脸庞却已涨红,却不得不开口表明自己是谁:“妾身……”
“是国公爷的小妾啊。”顾云筝根本不理会蓝姨娘在那里说话,还是只跟堇竹说话,“你来过这儿没有?知不知道国公夫人住在何处?既然夫人拨不出人来招待我,我去她房里请个安就是。”
“奴婢晓得。”堇竹几乎眉飞色舞起来,“奴婢给夫人带路?”
“嗯。”顾云筝站起身来,抬脚就走,生生的把蓝姨娘晾在了一边。
之前带路的那名丫鬟应该是蓝姨娘的心腹,见这情形,眉宇间有了一丝恼意,站在门边的身形往中间挪了挪,“夫人,我家姨娘是奉国公爷之命……”
顾云筝的视线慢悠悠落到她脸上,透着寒意、嫌恶,仿佛看到了最为厌恶的东西一般。
丫鬟的话就哽在了喉间。
堇竹抢步上前,笑着将那名丫鬟推到一旁,语气很平和,话却很难听:“好端端的人不做,偏要做拦路的走狗,唉,你脑袋被门夹过不成?”
主仆两个径自去了章夫人居住的正房。
路上,堇竹低声问道:“夫人不想看热闹了?”
“谁说我要看热闹了?”顾云筝笑道,“宣国公让妾室待客,是他没个体统。我如果与一个妾室坐在一起叙谈,像什么样子?”
正房院门外,几个小丫鬟聚在一起玩耍,看到顾云筝与连翘,毫无反应。
到了院中,几个丫鬟、婆子站在抄手游廊里,一副得过且过混日子的样子。见有人进来,慢吞吞地去了室内通禀。
堇竹一张脸成了黑锅底。
顾云筝径自进到厅堂。
一个身着白底撒花春衫的女孩快步迎了出来,略略打量了顾云筝一眼,用询问的眼神望向身后的丫鬟,分明是不知来人是谁。
这样的情形,在大宅门内,简直是百年不遇的。
堇竹只好为两人介绍了身份:“夫人,这是国公府大小姐。大小姐,这是定远侯夫人,您的表嫂。”
章嫣连忙屈膝行礼,清凉似水的语声带着沙哑:“不知表嫂过来,怠慢了您。”
顾云筝反应慢了一些,是因心里很不好过。眼前的章嫣脸色憔悴,眼神黯淡,衣衫皱巴巴,想来是彻夜侍疾到此刻,全不复她记忆中那个女孩的样子。敛起心头苦闷,笑了笑,还礼后问道:“我去看一眼舅母,方便么?”
“表嫂请。”章嫣引着顾云筝走向寝室,“服药之后睡着了。”
寝室弥漫着淡淡的药草味道,架子床上睡着苍白失色的章夫人。两名满面愁容的丫鬟服侍在床前。
顾云筝看了一眼,便转身到了东次间落座。
章嫣吩咐一名丫鬟上茶点。
丫鬟刚出门又跑回来通禀:“蓝姨娘过来了。”
章嫣脸色一冷,双眸幽深如古井,“你去备茶点吧。”
蓝姨娘笑着走进门来,给顾云筝、章嫣行礼。
章嫣语声冷冽:“你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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