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筝看了才晓得,这些是祁连城送给霍天北的一份大礼——箱子里一本本的记录,都关乎朝臣命官的隐秘之事,或是较为鲜见的履历,或是有苦难言的家丑。她总是一面看一面啧啧称奇,心说那几年的锦衣卫可真够闲的——若不是这么闲,怎么会有心情收罗这种消息。
可这些是非,对于评判一个官员的品行,也是极有分量的凭证。
祁连城,那清雅绝伦的男子,如今似是看淡一切放下一切的淡泊模样,一心忙着开办学院。
这样,也算是最好的结果了吧。
她这个如今主宰天下的夫君,嗜杀好战的名声已是众所周知了,他不会做昏君,但是很多人都怀疑他会成为暴君,如祁连城这种人,于情于理,都不可能愿意做他的臣子的。
那些不该是她关心的,她要用心记住每个官员不可告人的是非,初一十五面见一众命妇的时候,也能做到心里有数。她如今不比以往,对哪个命妇的言行都要有分寸,只需三言两语一个眼色,就能影响很多人对一个人的态度,必不能再像以往率性而为了。
说心里话,她压力很大。母仪天下,不是她奢望过的,倒是无数次想象过被霍天北丢到一边不闻不问的处境。真的,在她与他之间,她从来不敢奢望太多,因为一度的隐瞒太多。总在想,若是设身处地站在他的位置,也不能够给予完全的谅解。
他偏偏就做到了。
她能做什么呢?只能继续设身处地为他着想——往好处想,把两人的日子往好处过。
她那个二百五的妹妹,无所不用其极地想多逗留一段时日,原因很简单,还不死心。她并不理会。想往霍天北身边凑的女子太多了,或是为了家族前程,或是为了惊鸿一瞥。她若阻拦,就会成为货真价实的妒妇。她不会阻挠谁,只要相信他就够了,这回事,全在于男子,女子哪里能拦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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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程艳芸终于得到了面见霍天北的机会。
她不再效法顾云筝日常穿着的习惯,身着一袭大红衫裙,眉间点了一颗美人痣,将双唇染得娇艳如花。
霍天北看着款步走来的女子,一如看到任何一个陌生人,满目漠然。
这女子,容颜的确是与云筝一般无二,可在他眼里,真的是个陌生人。她眸中没有妻子迫人的光华或是幽深的沉静,她神色没有对一切淡然的笃定,这不是他能够欣赏的女子。
程艳芸照规矩行礼,期间匆匆打量霍天北一眼,没有上次让她心惊的厌恶,只有漠然,却更让她伤心——厌恶起码还算是种情绪,漠然则是完全将她当成了不相干的人。
“因何执意见朕?”霍天北一面询问,一面耐着性子看着手中一份奏章。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回事,完全与几名阁老一个德行——芝麻大点的小事也能长篇累牍,不到最后,你肯定不知道他要说什么。这都是什么习性?!
程艳芸索性抬了眼,肆意打量宝座上的男子。
这男子,是她平生所见过的最俊美最有气势的男子。她以为,只有这样的男子才配得上自己。却不料,他给她的回馈,是她配不起他。
她咬了咬牙,直言问道:“我就是不明白,我哪里比不上七姐?我七姐有什么好?就算我比不得她,也自有自己的好处,你又为何打死都不愿将我收到身边?寻常男子都能三妻四妾,何况是你。你多一个人在身边又怎么了?还怕我吃了你不成?”说到末一句,自己也红了脸。
霍天北闻言不由失笑,言简意赅地道:“你比不得她。谁也比不得。我看重她,谁也不能取代她。”
程艳芸细细品味了这几句话,漾出凄迷笑靥。
霍天北瞥了她一眼,劝道:“回越国吧,嫁个对你好的人。”
程艳芸沉默半晌,轻轻点头,“我会的。姐夫,来日你希望谁能成为越国新一代帝王?”
霍天北思忖片刻,“自然是三皇子。”
“那好,回去之后,我会在父皇母后面前为他多多美言。”程艳芸只是有一点不明白,“我给父皇母后的信件,都是责骂七姐的,到了他们手里的信件,却都是我为她说好话——这是为何?”
霍天北再度失笑。那自然是安姨娘的功劳,是顾云筝的主意。那些发往越国的信件,那几道举足轻重的圣旨,其实都是出自安姨娘之手。没有谁会相信,但是因着宫内宫外的里应外合,因着没人能找出与皇上笔迹的不同之处,只能认可。
“去问你七姐吧。”他说。
“我才不会。”程艳芸笑意萧瑟,“你那么看重她,我这样能带给你无尽好处的人你也无动于衷。这样看来,我怎么改怎么变都无济于事。也罢了,回去之后,照着父皇的心思,找个差不多的人嫁了也就是了。放心,我不会再诋毁她,会帮你呵护她。”她款款行礼,“姐夫,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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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祁连城学院建起来了,顾云筝知会了霍天北一声,去了城西观看。
学子听课、习武、住宿之处俱全,饭菜自然更是没话说,祁连城调来了醉仙楼几名厨子来打理膳食。
顾云筝看了唯有啧啧称奇,对祁连城笑道:“你这也弄得太像模像样了,来日学子便是为着这口好饭菜,也会趋之若鹜的。”
“……”祁连城真是无语,“为了一口饭菜,就能将前程交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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