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那个什么香料商人,最后会藏在护国寺之中。
谢珣眼眸微缩,呵笑了声:“谢仲麟妄为皇子,为了敛财,纵容手底下人肆意滥用芙蓉醉。更何况还牵扯出一个仰天关之败,如今他被圈进,只是因为他罪有应得。”
郢王呵斥:“他便是再罪有应得,这些事情也不该由你插手。”
“为何不能是我?”谢珣黑眸猛地一沉,他道:“若不是顾忌父王和母妃,今日金銮殿上,参他一本的便应该是我。”
都说做皇帝难,可是只怕这世上最难的,就是做皇帝的兄弟。
郢王在朝中素来是万事不管,偶尔就算管了,还能出些小纰漏,也就是他地位尊崇,才没人敢怪罪他。
可这些纰漏,却是他有意为之,无非就是要告诉全天下的人,他这个王爷并无真才实学,远远不及今上。
郢王淡淡道:“程婴,你不要怪父王懦弱。都说天底下当皇子难,殊不知当皇子比当皇帝的兄弟要难上千倍万倍。你皇伯父御极三十多载,可是你觉得他对我有过一天的真正放心吗?如今我还能在京中,也只是因为太后还在世。”
隔墙有耳,如今两人穿过窄道,站到空旷的地方。
四下寂静又无人。
人人都颂太后千秋,可是人都有生老病死,太后一年年老去,眼看着身子骨比从前差上许多。她还在,皇帝与郢王就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她老人家若是不在了,郢王爷自己都不知道,他会不会步上前面那些哥哥的后路。
“今日在大殿之上,那位温御史不畏皇权,弹劾皇子,这位沈姑娘为父伸冤,其心智坚韧,堪比当朝花木兰。可是你以为皇上就真的不恼火吗?他身为皇帝,却连自己的儿子都庇护不了,他心中只怕已将今日这事记在心头。”
“哪怕他真的是盛世明君,愿意为了朝堂百姓,圈禁自己的儿子。可若是你真的娶了那位沈姑娘,他每次看见她,便会想起魏王。时间久了,那种怨恨就会日积月累。程婴你要知道,人越老就会越心软。哪怕皇兄年轻时杀伐决断,可是他现在老了,他会更在意自己的儿子。”
“你呢,如今并没有保护沈姑娘的能力。你身为王世子,看似尊贵,可实际上这个身份却只是个负累。为何旁的皇子到了年纪,皇上便派了差事给他们,让他们在朝堂中历练。去年你闹着要出家,我盛怒之下,却是一向严苛的皇上劝我,说让我不要逼迫你过甚。”
郢王爷说完,似乎也要笑了。
他转头望着这一池秋水,“若是他自己的儿子干出这样的事情,只怕早已经被训斥了多少次。”
“去年你加冠礼,原本我打算在六皇子加冠之后,再给你举行。可是皇上却一意要让你先举办,这样的荣宠传的天下皆知。这满朝文武,谁人不知道,皇上待你,比六殿下还要上心。”
可是真的会有人,会喜欢自己的侄子,胜过自己的儿子吗?
当然不会有。
“今上所做这一切已将你架在火上,这样的荣宠,待有朝一日,你真的像温御史或者沈姑娘这般,在金銮殿上当众顶撞皇上。你以为那些朝臣会觉得你做的对吗?不会,那些朝臣只会觉得你不识抬举,圣上待你如此,你居然还敢不听话,居然还能做出违背他意愿的事情。”
“所以今日之事,温辞安可以做,沈绛可以做,甚至太子可以做,端王可以做,唯独你不可以。因为你深受皇恩,得到的荣宠比皇子们还要多。”
瞧瞧,这就是帝王心术,看似荣宠,却实打实让谢珣不能轻易动弹。
郢王之言,便是谢珣所想。
只是他没想到,父王看起来浑浑噩噩,却丝毫不糊涂。
这也是郢王头一次,讨心剖肺的与谢珣说这些。以前他以为谢珣并不在意朝堂,其实他若是真的喜欢佛理,倒也没什么。
反而会让皇帝免了顾忌,当一辈子的富贵散人有什么不好。
可是到今日,他才发现,这世上最不了解孩子的人,只怕就是父母。
所以他要及时提醒,免得谢珣走了岔路。
终于谢珣低声说:“父王所说一切,儿臣皆明白。”
“你明白就好。”郢王见他似乎听进去自己的话,略有些满意的点头。
谁知他刚点完头,就听谢珣轻声说:“可是我中意阿绛,非她不娶。”
“……”
第72章
沈绛醒来时, 第一反应便是,浑身犹如被巨石碾过,竟是无一处不疼。她的意识清醒过来, 可是眼睛却还未睁开。
平时一个轻松的睁眼动作, 她都无法轻易完成。
眼睑犹如千斤重,终于在努力几次之后, 她缓缓睁开眼睛。
入目内, 皆是雕梁画栋,富丽堂皇, 不远处一副黑漆镶嵌山水双面屏风摆着,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凝神静气的淡淡幽香。
沈绛深吸一口气, 正想着坐起来,就听到窸窸窣窣的轻响。
是衣裙轻摆的细碎响动。
“沈姑娘,你醒了。”一个正值妙龄的小宫女, 穿着一身浅粉色宫装, 端着鎏金铜盆缓缓走过来。
瞧见她醒了, 小宫女先将铜盆放下,赶紧问道:“沈姑娘可是想要什么东西?”
“这是何处?”沈绛左右打量了一眼。
小宫女轻笑说:“姑娘, 此处乃是永宁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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