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在做最后的告别。
这样的梦境太过可怕,可怕到让沈绛不愿再轻易入睡。
入夜之后,不管是城墙上还是城墙外,都没有点上火把。
沈绛不愿意浪费火油,在照明上,她宁愿把火油拿来对付北戎人。
之前换防的时候,沈绛再次号召城中所有百姓,将自家的火油、桐油全部都上交出来,用以换取粮食。
毕竟百姓入夜之后,哪怕不点灯也无妨。
但是对于守城的将士来说,火油太过重要。
有了火油,他们就能阻挡北戎人一次又一次的冲锋。
这已经是围城的第五日,每次沈绛在冲锋的时候,都会让斥候趁机跟自己一起出城。
之前她趁乱让士兵抢了几具北戎骑兵的尸体。
在带入城内后,将骑兵身上的铠甲脱掉。
让城内的斥候换上北戎人的骑兵铠甲。
再等着沈绛下一次出城迎敌时,趁乱昏到北戎方阵内,然后趁机离开城外。
这个法子是不得已的法子。
被派出执行此任务的斥候,便是九死一生。
沈绛一共派了三波斥候,她知道自己这是在拿人命往上填,可是如今他们唯一能够坚持下来的希望,就是西北大营的救援。
也不知左将军是否已经回了西北大营。
入夜之后,沈绛便知今晚将是最难熬的一夜。
因为他们的铁箭几乎耗费殆尽,就连火油也只剩下一小半,顶多能抵挡北戎人的两次冲锋。
一旦发现他们的弓箭、火油被消耗尽了,赤融伯颜一定会不顾一切冲锋。
攻守方的平衡,即将在这一夜被彻底打破。
乌云蔽月,整片天地都被笼罩着,眼看着一场大雨即将袭来。
沈绛原本站在城墙上,突然旁边不知谁说了一句:“今个是腊月二十三,该祭灶神了。”
这一句话让城墙上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沉寂。
是啊,该过新年了。
可是如今,已经有好多人再也过不了下一个新年,也有好多人即将看不到明天。
这几天以来,不管是冲锋死掉的士兵,还是被巨石砸死的。
原本一个个鲜活的人,都成了一具具尸体。
老百姓将这些士兵的尸体抬回来,每个人心头都无比沉重。
沈绛望着前方,即便夜幕太深,她什么都看不见。
但是她清泠的声音,在夜色中响起,犹如清泉击石,光是听着,就觉得无比悦耳。
“待我们把北戎蛮人送回他们的老家,我就给你们杀猪宰羊。”
有个士兵一听到猪、羊两个字,竟是馋的险些连口水都下来,忍不住问道:“郡主,你说真的?”
这几日,大家都发现了,郡主虽为女子,却洒脱大气,不拘小节。
并且不管什么打开城门冲锋,她永远都是冲在最前而的那个人。
“大将军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沈绛爽快一笑,痛快说:“若是我们能守住蕲州,我一定请诸位喝酒吃肉。”
“好。”
“好。”
很快城墙上,一个又一个声音回应,渐渐汇聚成巨大的声浪。
沈绛望着前方,声音坚定:“今夜,我们死战不退。”
北戎人的攻击也早已经停止,轰隆隆撞墙的声音不再,天地之间,仿佛归于寂静。
可是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山呼海啸,即将到来。
城外的马蹄声响起,成片的骑兵出动,在夜色,整齐轰隆的骑兵冲锋的马蹄声,在所有人耳畔炸开。
这次移动壕桥再次被推了过来。
只是不再一架、两架,而是足可以将整个护城河而都填满的数量。
“他娘的,北戎人把老本都上了,”城墙上的守将,怒骂道。
沈绛知道自己不能急切,她让弓箭手上前,这是最后的一批箭,于是沈绛让所有人将箭头裹上棉布,浇上火油,点燃往城下射去。
铺天盖地的火箭,将天空登时照的亮如白昼。
燃烧着的箭头有很多落在了移动壕桥上,对而的北戎士兵也早已经猜到他们会用火攻,直接用身上携带的皮囊,割破后,扔了上去。
沈绛借着周围再次大亮,能够看清楚北戎人的突进阵形。
她立即组织人开始投石。
可是这次的移动壕桥太多,哪怕被损毁了几架,也还有更多的被推到了护城河这边。
“不行,这么壕桥,足够他们大半的骑兵冲锋过来,我们没办法阻止,若是再让撞车通过壕桥的话,城门立即就守不住了。”
他们之所以能够坚持这么久,还能坚守城门,就是因为沈绛一直将对方挡在了护城河对而。
若是现在,让骑兵冲过护城河。
北戎骑兵就会保护自己的步兵部队,到时候云梯、撞车,全都会被运过来。
沈绛让秦石在城墙上,继续指挥士兵投石,阻止北戎人过河。
谁知突然有人来禀告:“郡主,西城门外突然出现了一队骑兵,最起码有五千人,西门告急。”
“西门只有两千人,”沈绛皱眉,她问:“梁大人呢?”
梁明乃是蕲州城的主帅,因为沈绛一直在东门守城,所以梁明负责整个城池的调度和守卫。
来人立即说:“卑职也将情况禀告梁将军,他说会尽快派兵。可是如今哪还有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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