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半个时辰便要夜禁,幸好奇芳阁在青巷那边,青巷处可灯火通明至晨宵,并没有划入被夜禁的范围内。
作为矗立在青巷内最干净的一家饭馆子,前来奇芳阁内消费的客人非富即贵。
苏细和顾韫章刚进门,就有店小二上来招呼。
今日的奇芳阁生意比往日还要好上不少,下头的堂桌都被坐满了。
苏细和顾韫章自然是要去楼上包房的。
店小二殷勤的领着两人往三楼包房去。
苏细无意间看了那店小二一眼,想着果然不愧是京师内数一数二的饭馆子,连店小二都长得这般可口。
“客官,您稍后。我去请菜,您若有什么事,喊我一句便成。”话罢,那店小二便退了出去。
包房内陷入沉寂,苏细和顾韫章坐在里头,身边小窗半开,能看到下头那条在黑夜中缓缓流淌的秦淮河。
时隔多日,花楼失火一事仿佛已成为过去,秦淮河又恢复了往日生机。
花船如灯,琴瑟鼓鸣。花娘们都是有真本事在的,苏细单手托腮,听着外头的袅袅琴音,不自禁轻轻哼起了小调。
顾韫章坐在苏细对面,微微侧头,那双覆着白绸的眼穿透浓稠的黑夜,仿佛看到了些什么,又仿佛没看到。
他慢条斯理地伸手,神色如平常一般,语气更是轻柔,“风大,娘子当心吹伤了头。”
“啪嗒”一声,小窗被他关上了。
苏细转头看向顾韫章,奇怪道:“这风也不大啊。”
顾韫章摇头,意味深长道:“大风马上就要来了。”
“客官,你们的螃蟹好了。”包厢门口传来一道声音。
“吱呀”一声,精致的雕花门被打开,店小二端着手里的托盘,上头置着几只肥嫩的大螃蟹。
苏细目光一亮,有些迫不及待。
顾韫章单手摩挲着盲杖,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那店小二。
店小二端着手里的肥蟹走过来。低着脑袋,脚步沉稳。
坐在顾韫章身边的苏细突然压低声音开口道:“这个店小二怎么不是方才给咱们引路的那个了?”
“这么大的饭馆子,自然不是只有一位店小二。”顾韫章拿起手中盲杖,横在身前。
“哦。”苏细漫不经心地点头,然后想起来方才进门时那位店小二说的,因着他们奇芳阁是专门给贵人服务的,所以一个包房一个店小二,都是分配好的,怎么突然换了?
苏细正疑惑间,突然,顾韫章猛地起身,一把抱住苏细往包厢对面撤。
只听“哐当”,两人原本呆着的桌子上横劈上来一把刀,直将那张看着就价值不菲的桌子给砍烂了。甚至连那几只肥嫩的大蟹都被一道砍成了两半。
那柄大刀横在半空中,锃亮锃亮的都能清晰照出苏细那张惨白的小脸蛋。而此时,苏细也终于看到了那个店小二的脸,满脸横肉的模样果然跟刚才那个眉清目秀的店小二不是一个品种。
小娘子单腿挂在顾韫章腰上,哆哆嗦嗦道:“这,这是给我们上肥蟹了吗?”
这奇芳阁的上菜方式也太凶残了吧?
顾韫章垂眸,“恐怕如今,我们才是那两只肥蟹。”
男人话音刚落,包房的那扇小窗就被猛地破开,又一个黑衣人翻身而入,蒙着脸。
苏细盯着他壮实如小山一般的身体看了半响,最后还是落到了那柄大刀上。
“你,你打得过吗?”小娘子浑身发抖。
男人沉吟半刻,“只有缚鸡之力,仅足够自保而已。”
苏细立刻伸手死死抱住顾韫章,并发下毒誓,“今日我亡你亡。”
郎君勾唇浅笑,“既如此,那为夫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你要干……啊!!!”
苏细和顾韫章身后也是一扇窗,下头是一条僻静的小巷。当苏细被男人抱着从那扇窗子里跳下去的时候,她想,她后悔了。
她凭什么要让顾韫章感受什么家庭的温暖,她现在就想自己温暖。
可惜,她现在浑身都抖得厉害,手脚冰凉发冷,仿佛头一个感受到了严酷的冬日。
明明这天还热着呢,连鸭子都在水里浮着呢,凭什么鸭子都没冷,她就先凉了!
“我,我觉得我要凉了。”
苏细死命倒腾着小细腿,跟男人一道在小巷里狂跑。她甚至都觉得自己快要飞起来了。
苏细急喘着气,听到身后那柄大刀擦着窄小巷子墙壁划过时,那“咔嚓咔嚓”的声音,苏细甚至还能看到明显的火花闪过,仿佛黑夜之中凶兽的烈牙。
“娘子别怕。”相比起气喘吁吁,累得跟条死狗一般的苏细,顾韫章说话时的语气轻松不少,甚至还能开玩笑,“那礼花放的还是不错的。”
去你老母的礼花,那是刀花!
苏细想骂人,可是她太累了,嘴巴除了喘气,什么都说不出来。
突然,前面也出现了杂乱的脚步声。
顾韫章脚步猛地一顿,苏细便跟他撞到了一起。
“嘘。”
顾韫章伸手捂住苏细的嘴,然后带着人一个翻身,跳进了隔壁一座不知名的院子里。
巷子很黑,苏细和顾韫章又会躲,那些黑衣人暂时没找到他们。
苏细盯着面前大约一丈差一点的墙,喘得舌头打结,“你这不是,跳的比田鸡还利落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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