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衔沉默不言,过了会儿也只说:“先去寻来便是。”
他鲜少这样举步维艰过。朝中政务许多他都能走一步看三步,寻些旁人想不到的办法将事情料理妥当。这件事却是实实在在地被动,除却按部就班地查下去,一点办法也无。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不知不觉间由盛夏转凉。暗营仍在江湖上查着,京中风声却一变再变。
六月上旬,七皇子突然病重,皇帝传召数位太医在宫中接连忙碌五日仍回天乏术,七皇子在第六日晌午日头正盛的时候撒手人寰。
六月中,安西传来消息,道皇长子已到封地,上奏章谢恩。又过几天,皇长子终于惊闻京中噩耗,再度上疏,为七弟一表哀思。
六月末,自七皇子离世后便一病不起的贵妃终于也病重,之后香消玉殒。
皇家接连出了丧事,连带民间愈发人心惶惶。从前因为这病并不太死人,百姓纵使染上也并不太担忧,现如今却是只消闻得谁染病便是亲朋好友都会远离,甚至出现了亲生父母活埋患病子女的惨案。
七月,五皇子病重。说来也巧,这原该是五皇子大婚的月份。
礼部于是上疏道婚事原当照办,只当冲喜,或与五皇子安康有意。谢云苔直听得心惊胆寒,一日后苏衔告诉她:“陛下驳了礼部的折子。”
皇帝自然忧心儿子,可他到底不是爱自欺欺人的人——既知有人暗中作祟,冲喜又有什么用?又何必平白耽搁了好好的女孩子。
早已定下的婚约因而取消。七月廿三,五皇子病故。
自这日开始,苏衔突然又会雷打不动地早回家了。最多到傍晚一定会回来,与谢云苔一起用个膳,接着便开始抄经。
先是抄给刚故去的五皇子,然后抄给离世稍早的七皇子。谢云苔没料到他会对皇子们有这份心,但他抄的时候她会陪在旁边。
他在这个时候变得不太爱插诨打科,最多把她的手拉过来,有一下没一下地凑在唇边吻着。直至当日的经文抄完,他离开书案才又会开始胡闹,拢着她说好累,朝政累抄经也累,让她哄他。
谢云苔早已喜欢上了这样的小打小闹,酸酸甜甜的。但这些日子他都忙得厉害,她又禁不住地回忆更多事情了。
当日她忍着没提,过了两日,苏衔却也忍不住了,晚上躺在床上懒洋洋地摸索过来:“哎,人生得意须尽欢,不得意也不能太吃亏——”
“啪”地一声轻响,谢云苔拍住他的手。他顿住,不明就里地望着她。
谢云苔心下悲愤,美眸低垂:“不行。”
“……月事?”苏衔掐指一算,“日子不对啊!”
谢云苔哭丧着脸:“今日陈大夫来请脉,跟我说……”
她咬了咬唇:“有喜了。”
话刚说完,他被她按在身上的手一颤,他坐起身:“真的?”
她点点头:“差不多两个月吧,所以不能行房了……”
她原本想找个更好的时候告诉他,好好让他高兴一下,现下也只得这样说了。
听出她声音越说越低,苏衔原想说“不能也没事啊,为夫又不是色中饿鬼”,看看她的神色忽而懂了,她也很失落。
他只好先哄她,便将她圈进怀里,在额上亲一亲:“没事啊,忍一忍,不差这几个月。”
“嗯。”谢云苔闷闷地应声,苏衔的吻再度落在她额上,吻得轻柔,眸光却一度度地泛起凌色。
——他的小苔怀了小小苔,可现下京中这个局面说不准哪天就要再出变数,怕是不事宜让她安胎。
她为他担忧还是小事,可若万一月份大时碰上风云变幻,指不准就是一尸两命啊。
苏衔思量着,边吻她边开口:“小苔。”
“嗯?”
他沉了沉:“现下京中局势不明,我着人送你去安西吧。”
“去安西?!”她猛地抬头,与他视线一触,他目光一躲她就懂了,“你不去?让我自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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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京里这个样子……”苏衔轻叹, “让爹娘与你同去。到安西自会有皇长子照应你们,比在京中更稳妥些。”
“找皇长子?”谢云苔皱皱眉头,心下暗说找皇长子不好吧?毕竟非亲非故, 与他也不过是在朝中一起办过差的交情。
抿一抿唇,她道:“我看也不必。京中虽然人心惶惶, 但府里什么事也没有呀。”
“听我的。”苏衔吻着她的额头, 语气听来却有些强硬,“避出去,安安稳稳把孩子生下来。”
“那你呢?”谢云苔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一字一顿道, “苏衔, 我知道你为国为民是职责所在, 但你若要跟我分开,就不能什么都不告诉我——你说清楚,这件事到底会有多严重,最大的危险会是什么?别担心我害怕, 我胆子没有那么小,不清不楚的事情才会让我害怕。”
苏衔垂眸,视线与她相触。沉思了一会儿, 舒气:“好吧。”
他便慢条斯理地说了起来,从一开始说起, 一直说到皇帝封王的安排,最后告诉她:“一旦陛下出了闪失,夺位之争在所难免。不过现下皇长子手握重病, 取胜十拿九稳。”
“十拿九稳。”谢云苔品着这四个字,追问他,“那一旦皇长子也出了意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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